主卧安安静静的,只开了一盏壁灯,靳砚之显然又去了隔壁。文浔顿住了脚步,推开了盥洗室的门,把身体泡在了热水里。
浴缸的周围摆着的是她喜欢的鼠尾草香薰蜡烛,连泡泡浴的浴球也是她用了十几年的牌子。这些细节周到细微,文浔恍然间好似真的回到了还住在文家的那段岁月里。
那段她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
纷繁的梦境宛如走马观花,梦境的最后定格在谢立特王子三十岁的生日宴当晚。
文浔梦到自己穿着一条月光色的长裙,在众人的掌声中,施施然的坐在钢琴面前,微微颔首,再看向黑白琴键,指尖流淌出来的音乐娓娓动人,如山涧流水。
听众们一片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浔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文浔如此熟稔这首曲子,也钟情于在各种重要的场合弹奏它。
《勃兰登堡协奏曲》是同一个钢琴师教给文浔和靳砚之。在少年时代的很长时间内他们曾经四手联弹,在靳文家许多重要的场合表演过。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那些溢美之词恰到好处的满足了少女时代,文浔想要靳砚之捆绑一生一世的美梦。
这首曲子是特别的,是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甚至有时候,她想念靳砚之时也会无意识的弹给自己听。
在梦里,一切并不那么美好。
周遭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了,文浔扭头,看到谢立特王子和他的贵宾们消失了,看客们取而代之的变成了靳家的那群人。
而文浔身后的舞池中央,翩然起舞的是穿着婚纱的万津津与穿着新郎服的靳砚之。
文浔错愕的站起身来,低头,看到自己身上那条月光裙支离破碎的在空气中燃成了灰烬。即便她的手已经离开了琴键,曲子依然在空中飘荡,而且越来越欢快……
人群为舞池中央热舞的新人鼓起了掌。
文浔看到靳砚之满目深情的看着万津津,在下一个章节节奏之前,他搂着她的腰肢吻住了新娘的嘴唇……
文浔想要尖叫,想要摧毁眼前的这一切,可是她发现自己被看不见的传送带扔出去很远。
万津津、靳砚之逐渐成了两个小点,这两个小点,在文浔泪眼模糊之中汇成了一个点……
文浔倏然醒在了大床上,全身冷汗淋漓。
头疼欲裂,再想睡会儿已经睡意全无。
文浔仰面再次倒下,外面天还暗着,才清晨五点。
宅子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空洞的盒子。文浔甚至分辨不出,这宅子里是否还存在其他人,露西、佣人们是否此刻真的和她分享同一个空间。
靳砚之呢……
文浔伸手搂过身边的空枕头。
靳砚之从未在这里过过夜,上面也没有他的味道。
文浔幻想着靳砚之躺在他的身边。
可笑的是,在知道了真相,在昨天对他说出了那些话以后,她依然对他的身体抱着本能的想要接近的幻想。
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八点三刻。
文浔拢了拢睡衣,走到了窗边,院子正中央,停着靳砚之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车头朝着铁门的方向,像是时时刻刻要开出去。
他等自己一个小时,从九点到十点,一个小时。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佣人们似乎也觉察到了男女主人的不对劲。一个吃了早饭就坐在车里,一声不吭,不离开也不下车。另一个分明起床,在楼下逛了一下就又上楼锁了门,不知道在忙什么。
九点半,公司打来了电话,一个比一个急,被靳砚之一个个按掉。
男人的眼里无波无澜,一夜未睡,靳砚之的眼底有着淡淡青色的疲惫。
“先生,您要是等太太,要不要我们上楼去跟太太说一下。”一个佣人过来,弯腰问靳砚之。
“不用。”
靳砚之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时候,他身上那块怀表指针走动的声响格外的清晰。一秒、两秒、三秒……像极了心跳。
九点五十八,周遭还是安安静静的。靳砚之睁开了眼睛,低头苦笑了一下,准备启动引擎。
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的扫向了二楼的卧室,那里的窗帘纹丝不动。
几秒后,靳砚之认命的收回了目光。副驾驶的门一下被拉开,裹挟着清冷的空气,文浔面无表情的坐了进来。
靳砚之:……
两人一时间谁没有说话。
文浔局促的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目光空洞的看着前面的路。
“走。”
倒计时走到了尽头,怀表发出了轻微短促的鸣叫。十点,正正好好的一个小时。
“文浔,我希望你清楚跟我离开的意义是什么。”
她化了淡妆,穿了白色素净的一件软领衬衣,外面披着和靳砚之同色的大衣。简单的盘了一下,光是这样,她的侧颜也称得上美轮美奂,清新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