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您对文浔说,我们的婚约只能维持一年,在此期间,她甚至不被允许怀上我的孩子。”
靳砚之的轮廓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宛如冰冷的雕塑,好似在陈述一件与自己再无瓜葛的往事,只不过整个世间的光与热都再暖不透他石头的心。
“在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您就应该想到了它所能带来的一切后果。”
靳砚之微微勾唇,往后退了一步。那笑浮在他的脸上比不笑还要冷。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因果。你我都在承受各自要承受的,仅此而已。”
说完最后一句话,靳砚之看也不看靳康如一眼,转身离开了卧室。
靳康如再度闭上了眼睛,想笑一下,一串浑浊的泪还是流了下来。
他当然记得,那天在“仍歌楼”,把合同交给文浔时,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的样子。
文浔是爱砚之的,靳康如作为长辈,其实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的靳康如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他一贯以大家长的作风站在高处指点着儿孙们的生活。
老二家的儿子之前也有一个初恋,爱的要死要活,最后还不是听了他这个做爷爷的话,娶了那个日本船业大亨的女儿?
靳康如觉得,他这么做,既给了靳砚之文浔一段婚姻,成全了两人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又能让靳砚之完美脱身,之后再与万家联姻,实现利益最大化。他是为了靳砚之好,也是为靳砚之的家主之路铺路。
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靳砚之,也低估了文浔。
那天中午“仍歌楼”里,小姑娘强忍着没有流下的眼泪,现在回想起来,如寒刃,扎进了他的心里。
靳康如没有来得及告诉靳砚之,他曾经梦到过一个孩子。
小男孩乖乖的,穿着漂漂亮亮的背带裤,有着一双与文浔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站在自己的面前,甜甜糯糯的喊自己“太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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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了,靳丛安所在的队伍拿了团体第二的名次,靳丛安更是在个人赛中进了三甲。
这个结果倒是远远出乎文浔的意外。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关心靳丛安的体育事业,比赛看到一半便早早的带着施秋染回到了家里。
马上离开尼斯了,她吩咐家里的佣人们收拾行李。
傍晚时分文浔在书房处理公务,突然楼下的佣人兴奋的喊了起来。
“文小姐,快到阳台上来!”
文浔起身,从阳台往下望去暮紫与柔粉交织的晚霞像极了漂亮的幕布,烂漫的烟花以不远处的一处礁石为起点往天空飞窜,然后盛放。五彩缤纷的颜色添补了大块大块的空白,照亮了平静的海面,在上面留下了同样绚烂的投影。
那投影也落在了文浔的脸上。
紧接着她看到沙滩上有人在奔跑,文浔米兰眯眼睛,辨认出篝火边上冲着自己挥手的人是靳丛安和他的队友们。
而在一片空白的沙滩上,她的名字缩写被工整的拼写在大地上。
一个男运动员操着西班牙口音浓重的法语冲着文浔大喊:“亲爱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下来,加入我们的庆功仪式吧!!”
男人们吹着口哨哄笑着,靳丛安冲着文浔的方向扬了扬手,紧接着又抬脚给了队员一下,一群人又笑成了一团。
十分钟后,文浔换了一套轻便的运动套装走了下来。
她身材不算高挑,但是比例优越,那套运动装把她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配上文浔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活生生的像是个水灵清纯的高中生。
靳丛安看直了眼睛,前一刻还在打闹的男人们更是一个个红了脸,声音都收敛了许多。
靳丛安不愿意那么多人的目光毫无遮拦的盯着文浔看,他走到了文浔身边,用身体护着她,往篝火外圈走了走。
“抱歉,他们选在了附近庆祝,如果打扰到你和阿姨休息,我们马上离开。”
态度倒是谦卑诚恳,但是文浔并不吃这套。
她凉凉的瞥了一眼靳丛安:“烟花放了,篝火点了,大吼大叫把我喊出来,现在说要是扰民再离开,是不是有点晚了。”
靳丛安咧嘴,露出了两排漂亮的牙齿。
他喜欢这样的文浔,眼睛里没有压抑的心事,眉头不再紧锁,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天然的放松的傲娇。
眼前的女孩,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曾近因为靳丛安不小心用茶水弄湿了她的裙子,会叉着腰嘟着嘴满屋子追着他讨说法的小姑娘……
“那要怎么赔罪呢?”
靳丛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文浔的注意力被再次绽放的烟花所吸引。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女孩细腻的肌肤好像沉浸在五光十色的幻影之水里,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凑上去尝一尝她的味道。
文浔收回了惊艳的视线,才发现靳丛安定定的看着自己。
男人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敛了笑意,略微拉开了自己和靳丛安之间的距离。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明天……咳,我们队准备去海钓,就我们几个人,你要是有空,愿意一起去么?”
“不必了,明天我就离开尼斯了。”
靳丛安的心一沉,想也不想的追问:“去哪儿?”
文浔眼里的防备毫不加掩饰:“丛安,我不会追问你的去处,同样,也希望你和三年前一样尊重我的选择。与你重逢让人意外,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靳丛安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减下去。
文浔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冲他浅浅一笑:“忘了跟你说了,你现在这样很好……坚持做你自己,我从来不觉得你比靳砚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