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地搂住了地上的人?,忍不住流着眼?泪,不顾他们脸上的伤口?和血痕,抚摸、轻吻他们的脸颊。恐怖苍白的尸体静静躺在他们的怀中,却比失而?复得的宝物还要珍贵。
亦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本就是无可替代的珍宝。
莫里斯神父站在人?群中央,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人?群里的哭泣声也像是传染一般,从微小的点,迅速扩散到了洪亮的一片。
这就是所谓的“圣事”,赶在尸体形状还没变化、尚且保留最后一丝体面之时,给活着的人?举办的,最后的告别仪式。
雪茸平静地趴在二楼栏杆上,望着众人?哭嚎成一片。
他对教会一切神神叨叨的仪式和迷信活动?都充满了反感,但这一回,他似乎并?没有?特别排斥。
人?群中的哭嚎声越来越大,有?那么一瞬间,雪茸甚至感觉到了莫大的悲痛化成了实形,快要将整个埃城都生生淹没了。
也就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雪茸忽然感觉手心一阵发烫,他下意?识摊开?掌心一看,才发现刚刚阿丽塔交给自?己?的那瓶燃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燃起来,平时微弱到几乎隐身的火苗,此时在瓶中熊熊燃烧着,连瓶口?的木塞都被烧得通红。
雪茸赶紧将瓶子捏起来观察,可也就是一瞬间,那火焰也就恢复如常,又变回曾经?恹恹的模样了。
而?此时,身后的“圣事”也已经?告一段落,遇难者眷属不得不忍痛分别,而?教堂里的牧师,纷纷卷起地上的白布,将地上的尸体打包带走举行“云葬”。
云葬是整个大陆统一的丧葬方?式,在亲属举办过告别仪式后,逝者遗体统一由殡葬飞艇带至空中安葬。相传这样的方?式可以?让逝者的灵魂飞升至云端,和伟大的机械?*? 之心一起,静静守护着整个大陆。
这样的丧葬方?式每天都在进行着,雪茸对此也见怪不怪。他更感兴趣的其实是殡仪中心的飞艇这里应该也有?燃料。
可有?飞艇的地方?就少不了一层又一层的猎犬,雪茸光是从二楼向下眺望,就被扑面而?来的狗味冲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必不可能冒这个险的,除非有?靠谱的狗长官替他撑腰。雪茸有?些遗憾地趴在二楼的阳台边,在短暂的半天时间内,再次思念起闻玉白来。
与?此同时,埃城最好的一家酒店内,活着就被人?怀念的猎犬先生,正满面疲惫地站在淋浴间内。
他伸手拧开?室内管道系统的黄铜把手,锅炉煮沸的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浴室内顿时腾起一片雾霭。
看样子闻风清这回拿下了案子,心情确实不错,居然舍得花大价钱给自?己?订了一间有?通了热水的酒店现当代,虽然工业蓬勃发展,但蒸汽技术大多?还是使用在军事、工业、生产领域,民用生活方?面用到这种技术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奢之又奢。
但说实话,虽然热水可以?舒筋解乏,但在背上的伤口?还没好全的前提下,闻玉白现在的状态,并?不太适合洗热水澡。
高于体温的热水顺着肩胛的肌理流向全身,一瞬间,结痂的伤口?便化了开?来,浓浓的血腥味蒸腾进一片雾气之中。
闻玉白皱紧眉头绷起嘴唇,抬头,任由血迹斑驳地爬满全身,从肩头到臂膀,每一寸的线条都不能幸免于难。
疼痛的感觉很实在,似乎连着心跳一起,牵住了整个后背的肌肉,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紧绷起来。比冷水澡还叫人?冷静。
闻玉白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肩头的肌肉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也不知是淋浴未擦干的水,还是疼痛新渗出的汗。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这次的伤并?不轻,无论是皮外?伤,还是肋骨断裂,都需要他好生休养一阵子。
麻烦的是,大陆的医疗发展远不如工业和毒理。人?们有?能力用药草毒死一头大象,却偏就配不出一个能镇痛消炎、续筋接骨的方?子。
每当这种时候,闻玉白能做的就只有?躲在角落中静养。断骨重生靠实力,伤口?抗炎看运气。
这回他的运气似乎要差一些。他手脚有?些发沉地趴到床上去,后背一阵阵地钝痛,整个人?也疲惫不已。
明明回去已经?第一时间清理了创面,但似乎还是有?些发炎,以?至于现在闻玉白似乎发起了烧,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闻玉白阖上眼?睛,眉头紧皱。昏昏沉沉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一个个重伤后感染死亡的战士和猎犬。恶化无一例外?是从发烧开?始,结局也都是一样的窝囊、憋屈、痛苦、难堪。
他觉得自?己?症状不重,还不至于会死去,但这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焦躁得难受。
“咚咚咚。”将睡未睡之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听得出门外?的是闻长生。
闻玉白微微睁开?眼?,应道:“进来吧。”
随着门“吱呀”一声,一只叼着篮子的伯恩山犬摇头晃脑地走进房里,末了还不忘关上房门。
“汪!”闻长生将篮子放到他的床边,乖巧地摇起尾巴里面有?餐食和水,闻风清的心情看来是真的好,今天的伙食可谓前所未有?地丰盛。可惜今天的闻玉白是半点儿胃口?都没有?。
看见闻玉白一副恹恹的模样,闻长生警觉地立起耳朵,在他的床边绕了一圈,接着很快变回了人?形。
“哥,你伤得好严重哦!”闻长生惊叹道,“伤口?都红了!还在冒血呢!”
闻玉白不想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将脑袋撇到另一边去。
闻长生说:“不过没关系,主人?让我去帮你拿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药?”闻玉白疲惫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狐疑道,“哪里来的药?”
他太过了解大陆的医疗水平,以?至于说到药,他的第一反应是,闻风清终于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毒死了。
“是主人?在老家时候的老相识了!就在埃城本地开?药铺的,但不是大陆的药方?,所以?放心用吧!”闻长生摇着尾巴道,“很巧呢,据说他前不久因为?兜售非法药物被关了,今天刚刚解除监禁,不然还真找不上他!”
刚一说完,闻长生便放下菜篮子,开?开?心心地变回犬状就去找人?开?药了。
闻玉白发着烧,大脑有?些短暂的罢工,直到闻长生离开?很久,他才想起什么般睁开?了眼?东国人?,埃城本地开?药铺,前不久刚刚被关……
这不是兔子的那谁吗??
同一时间,埃城旧教堂内。雪茸目送着漆黑的殡葬飞艇升空,怅然若失地转过身去。
一回头,正巧看到了墙壁上的日?历,他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许济世刑满释放的日?子!
虽然是自?己?一手把人?送进去的,但能再次重逢,雪茸自?然也是分外?开?心。
他兴致高昂地回到房间,找到正在晒太阳打盹的梅尔:“今天老师就能出来了!我去打两?瓶酒给他接风洗尘!”
梅尔懒洋洋抬起眼?皮子,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变回人?形,礼节性问道:“要不要我陪?”
“不用!”雪茸开?心道,“现在整个埃城都知道我是救人?的大功臣,猎犬也已经?走了,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安全的时候了。”
梅尔不爱掺和雪茸的社交场,也正巧讨厌药铺子里刺鼻的草药味,更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这祖宗转,便顺势而?为?道:“行。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