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现场直接炸开了锅,为她鸣冤的、讨要说法的、质问神明的,往常不?该有不?敢有的一切躁动, 都随着?那一声枪响,彻底苏醒开来。
这是好?事, 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甚至好?到有人开始公开为BUNNY撑腰说话, 但被梅尔强行塞进上衣口袋的雪茸, 却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儿开心。
梅尔清清楚楚感觉得到,在此之前还一直剧烈挣扎、企图挣脱出去的雪茸,在枪响的一瞬间忽然没?了动静。他知道这绝对是不?对劲的,但周遭全都是人,他只能?一只手将怀里的兔子捂着?以防出事, 一边迅速地钻出人群, 想找一处无人的角落确认一下?雪茸的情况。
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寻一处无人地难度很大,梅尔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 却在拐弯的前一秒闻到了一股人类的血腥味。
下?一秒,他便?在拐角处看到了一片沾血的衣角, 没?记错的话, 那是莫里斯神父的教袍。
阿丽塔死亡带来的冲击尚未消散,又恰巧路过?了她父亲丧命的现场, 梅尔一阵头?疼,深吸一口气, 慌忙摁住了怀里企图向外探的兔头?, 紧急调转了方向。
罢了,谁死都无所谓,但兔子不?能?再受刺激了。
抱着?这样一份绝望的信念, 梅尔总算找到栖身处,把兔子从上衣掏出来的时候,那白团子软成?了一滩,他伸手拨弄了几下?都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
完了,不?会是自己太用力,把这家伙闷死了吧!一想到这里,梅尔简直都要崩溃了,赶忙拎起兔脚把那白团子倒吊过?来甩了甩,在这死动静的折磨下?,兔子总算是崩溃地吱哇叫了两?声,接着?一猛子又扎回梅尔的臂弯里。
那兔子严严实实把脸挡了个干净,只留两?个耳朵微微颤抖着?,梅尔便?不?再去硬扒拉他,给他充足的时间去自我调整。
许久,等?兔子的耳朵颤抖得没?那么?厉害时,梅尔试着?伸手撸了撸兔毛,兔子没?有排斥,却能?感觉出来身体里异常剧烈的心跳。
这样下?去他的心脏肯定承受不?住。梅尔叹了口气,不?再管他的情绪,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研磨好?的药粉,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捏着?兔子嘴就把药强行灌下?去了。
兔子被呛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但好?在吃了药后心跳便?正常多了,梅尔也才放心把他放回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兔子钻到墙角躲了一小会儿,终于又变回了人形。
梅尔眼?睁睁望着?这人拄着?拐棍从墙角走?出来。他的面色、体态、动作,处处都充斥着?无尽的疲惫,但表情却是他意想不?到的极致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愤怒。
凭着?自己对雪茸充分的了解,梅尔顿时清楚这人状态糟糕透了顶,再仔细一看,那平日里无论如何也都流光溢彩的浅金色眸子,此时却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雾霭。
梅尔微微蹙眉,问道:“你?还好?吗?”
雪茸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用极度镇静的语气道:
“时机大好?,该着?手考虑反击了。”
另一边的一驾马车上,教皇早在闻玉白带着?BUNNY的尸体归来之时,就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回程的路。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解决掉大麻烦的愉悦和见到了闻玉白这块宝的惊喜,至于现场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他管都懒得管这种小矛盾小冲突他见得多了,闹着?闹着?他们自己就调理好?了,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现在唯一值得他惦记的事情,就是他新养的狗。
他伸手拉开马车的隔帘,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手术台上、身下?染血、浑身苍白的闻玉白。
此时此刻,闻玉白虽然垂着?眼?帘半闭着?眼?,但他的意识非常清楚。
子弹打入身体的剧痛让他根本没?办法昏迷,方才发生的事情,正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念头?一闪,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对准自己的枪口和那面具背后冰冷的目光,再一晃,便?是一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阿丽塔中枪倒地的画面。
肩膀再次传来一阵剧痛,闻玉白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兔子朝他开的那一枪虽然不?到心脏,但也一直一直血流不?止,之后从那么?高的楼跳下?去,身上估计也骨折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真是哪哪儿都疼得要命。
他对自己的伤势一向有着极其精准的评估,他有预感,如果这次不?能?及时把血止住,最多不?过?下?午,自己就要不行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了无数止血的方法,但一切在大陆有过?先例、可以施行的办法,似乎都止不?住他的血。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苦笑了一声那兔子或许真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难,就那么?一发子弹,直接就能?送了自己的命了。
闻玉白疲惫地睁开眼?睛,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毕竟对抗疼痛已经非常耗费精力,剩余的体力也只刚刚好?能?够维持呼吸和心跳而已了。
正当?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终于快要昏过去、快要得到或短暂或永久的解脱之时,一个身影忽然站到了他的面前,再次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玉白,坚持一下?,不?要慌张。”
说话的人是教皇,听到了这人的声音,闻玉白条件反射皱了皱眉,又强迫自己松开了。
他微微转了转眼?珠子,余光刚好?能?瞥见那家伙,此时他又惺惺作态地朝自己比了个祈祷的手势,用极其稳定的语气道:“我跟你?说过?,只要你?足够忠诚,神明便?会带走?你?的一切病痛与苦难。”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趁机向自己传教。闻玉白只感觉一阵怒火攻心哪怕现在疼得想死,他相信自己还是有实力一拳给这家伙的脑门子敲碎。
可下?一秒,马车里忽然涌进来一批全副武装、医生打扮的模样,只不?过?一个瞬间,他们便?把奄奄一息的闻玉白团团围住了。
闻玉白登时睁开了眼?,警惕地扫视着?这群人,虽然浑身碾碎了一般剧痛,但此时他还是下?意识地进入了攻击状态。
自己伤成?这样,基本上可以被判死刑了,那么?这群人现在围着?自己要做什么???
当?下?他便?想将所有人都掀翻、直接跳下?马车寻死,可他的身体实在太疼太疼了,疼到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下?一秒,一个人便?拿着?个透明的瓶子凑到了他的口笼边,一股刺激性气味钻入鼻腔,没?过?一会儿,他的意识便?被迫抽离出了他的体内。
临昏睡之前,闻玉白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飞快地思考起来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
再次醒来时,闻玉白是躺在一间气派豪华的房间里,浑身还是有些疼,但比起昏迷前简直好?上了几千倍。
他花了片刻功夫恢复意识,接着?第一时间坐起身来,检查起自己的身体状态没?有莫名其妙的切口和伤疤,身上的部位也没?有缺斤少?两?,基本可以确定那群人没?有对自己的身体动什么?手脚,相反地,那不?可能?止住的血不?再流了,部分骨折的部位也奇迹般地接上了,只是伤口还有些微微发红发肿,自己整个人大概率也在低烧。
那群人把自己治好?了?闻玉白有些讶异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表皮伤上有着?很浓烈的、从未嗅过?的草药味儿,胳膊上的几处针孔里,也闻到了从没?闻过?的药水味。
是药……?闻玉白皱起眉,脑子里又一次检索起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药物真的有药能?有这种效果??还是说,真有什么?神明保佑了他、让他免遭了皮肉之苦?
正当?他疑惑之时,病房门外又一次传来脚步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推车声。闻玉白听到动静,又轻手轻脚躺了回去、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有人说:“前期止血清创都很成?功,目前阶段最重要的是要抗炎。”
接着?,便?是教皇的声音:“新弄来的青霉素【注】,给他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