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所在楼层的时候, 闻玉白忽然想起,兔子那家伙还在塔兰的房间, 今晚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睡了。
是件好事, 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闻玉白这样?想着,却连自?己都没发现?,他?本还算不错的心情, 居然悄悄沉了下去。
就在他?轻轻叹口气,准备推开自?己房门的前一秒,对面?不远处,他?塔兰房间的门忽然轻轻推开了一个小缝,一抬眼?,果然看?到那兔子探头探脑地朝他?张望着。
“你回来啦!”那人小声但?雀跃的声音,一下子让闻玉白的心情亮了起来。
“怎么?样??事情搞定没有?”雪茸弯着眼?睛问道。
闻玉白没说话,只是也笑着摊开手,给他?望着掌心里那五枚金币的尾款。
“喔!!厉害!!”雪茸欣喜地飞了过去,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好狗!”
闻玉白似乎已?经对这样?的冒犯产生了免疫,不仅没有过敏似的暴跳如雷,甚至还拉过他?的手腕,将那五枚金币放到他?的掌心:“给。”
雪茸欣喜地睁大?眼?:“给我??”
闻玉白差点儿条件反射脱口而出“我?们当猎犬的挣到的钱都上交给主?子”,下一秒就紧急刹车,改口道:“嗯,你们比我?缺钱。”
看?雪茸眉开眼?笑地把金币收好,闻玉白的心情也莫名其妙上扬了一下,接着便问道:“这么?晚不睡觉干嘛呢?”
“塔兰半夜烧得厉害,我?自?己搞不定,刚刚喊梅尔过来帮忙才降下来了……这孩子身体确实不大?行。”雪茸说,“不过我?也睡了一个下午,熬一会儿也问题不大?。”
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不带着针锋相对的日常对话,居然让闻玉白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温馨。
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些许,然后下意识问道:“要不回来休息一下?”
雪茸眼?睛一亮,刚想着答应,接着一转眼?睛,笑眯眯站到门边:“诶呦,不能这样?,我?们猫咪一个人太辛苦了,我?还是留下来陪他?吧……”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探出一只幽怨的猫头来。梅尔伸出手,将那家伙严严实实挡了回去:“得了吧,赶紧滚,你在这我?还得照顾俩。”
诚意表达了,事儿也推了,雪茸笑着转过身:“嘿嘿,那可太好了。”
看?着他?轻轻关?好门,三两步轻巧地迈到自?己身边时,闻玉白只觉得心脏轻轻漏了一拍。
自?己在干嘛呢?为什么?要喊他?回来?自?己一个人睡一屋不香吗?
再次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闻玉白内心的无奈已?经压过了惶惑了。
又来……最近总是这样?。他?轻轻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便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两个人并排往房间里走去,走廊里鹅黄色的灯光衬得雪茸的轮廓无比柔软,像是一团掉进了枫叶堆里的蒲公英。闻玉白忍不住望了望他?,被海涛声折磨了半宿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哦,对了……”
雪茸说话时抬起头,刚好对上了闻玉白望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有些无措地顿了顿,但?这回雪茸却也没有戳破调侃,只是笑了笑,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嗯……那个温迪戈,具体怎么?样?了?”
现?在说这个问题,显然是相当有些煞风景,但?闻玉白还是认真回答道:“……死?了,被杀了。”
雪茸微微睁了睁眼?,作出略感惊讶的模样?,继续问道:“是谁杀的?凶手找到了吗?”
“不清楚,还没开始找。”闻玉白说,“不过那算额外任务了,完不成也无伤大?雅。”
“是吗?”雪茸笑道,“要是价格好的话倒也可以努努力。”
“嗯,价格不好我就根本不会管了。”闻玉白说,“只不过我?有预感,这次的凶手并不简单,所以话不敢说得太满,得给失败留点空间。”
“还有你搞不定的凶手?”雪茸新奇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更?好奇了何方神圣还能让你考虑失败的可能性?”
闻玉白觉得这家伙最近说话尤其好听,这么?几句一捧,差点儿让他?飘飘然夸下海口,一定要把人捉拿归案了。
但?好在他?的理智始终在线,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嗯,虽然看?上去尸体处理得很粗糙、甚至非常外行,但?能感觉到整个行凶过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闻玉白想到了那家伙离奇的溺死?痕迹,摇摇头道,“不知道,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很多。所以还是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再说。”
“是啊,天大?地大?,睡觉最大?~”雪茸轻快地打了个响指,两人便相当默契地转身洗漱躺上床了。
和前两回共处一室的煎熬不同,这回或许是因为这家伙气味遮得严实,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鼻子已?经习惯了,闻玉白睡在雪茸的上铺,丝毫不觉得烦躁难受,反而是浸泡在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料味中?,有一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踏实感。
闻玉白侧躺在床铺上,他?其实睡不太着,却又怕惊醒了雪茸,便就这样?睁着眼?睛,无所事事地望着眼?前一片宁静的黑夜。
就在他?打算合眼?的前一秒,下铺也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响,原来这家伙也没睡着。闻玉白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
感受到了他?的动静,下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便小声地唤道:“闻玉白?”
闻玉白睁开眼?,问道:“嗯?”
“对你来说……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吗?”雪茸斟酌起措辞来,“就是那种?很持久的、强烈的执念,让你一路上抱着必死?的心情也一定要去完成的……哪怕这件事情,从理智上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闻玉白愣了愣。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们罕见的谈心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概也猜到这人一时给不出答案来,雪茸翻了个身,轻轻道:“我?尝试着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这种?情绪。我?唯一能共情的,也许就是‘燃料’和‘机械之心’。现?在驱动着我?一路去探索的,也是一种?很强烈的好奇与执念,我?想也许有一天,我?确实会为了得到所谓的‘真相’,而一个冲动选择赴死?,可如果提前就告诉我?,探索的代价就是我?的命,我?一定会死?在寻找真相的路上,我?是肯定不会选择继续向前了……所以我?依旧不大?能理解这样?的情感,我?不懂这样?的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
难得听到这人和自?己推心置腹,闻玉白的心似乎也悄悄打开了。
他?想了想,才道:“但?其实对于有些人来说,选择‘死?亡’其实并不需要所谓的勇气,反倒是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件更?需要花费力气的事。”
闻玉白心想,或许他?说的那个人就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畏惧死?亡,因为活着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闻玉白。”沉默许久,雪茸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是不开心吗?”
上一次他?问这个问题,还是在嘲笑自?己尾巴“不举”,闻玉白笑了笑,伸手覆住了面?上那冰冷的铁笼: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这个问题,对于一条不能支配自?己的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雪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许久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