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羞耻,所有人都在尽心尽力照顾雪茸、四处寻找名医为?他治病,而?自己却?把希望寄托在一群孩子的呓语之?上,颇有几分帮不上忙只能病急乱投医的窘迫。
他决定?暂时把和孩子们?的这?番交易埋在心底,虽然莱安那傻瓜应该是真的会信,但这?种无意义的希望,对于极度焦虑的梅尔来说,应该只会起到反作用。
自己还是努力做好后勤吧,把其他人的寝食照顾好、不给他们?添乱才是最重要的。
再次回到房间里时,梅尔的面色比临走前更差了,一旁的闻玉白也拧着眉头,莱安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沙维亚猜到,应该是雪茸的情况不太好了。
这?两天,雪茸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忽好忽坏的,尤其是到晚上很容易加重。再看过去,雪茸似乎又?开始发起了高?烧,胸腔起伏着,却?没什么喘息的力气了,他的心脏本就不好,持续的高?烧更是叫情况更加严重,可许济世寄来的药也吃了,能想到的办法也都用过了,却?始终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前两日每到下午,雪茸都会在药物的作用下,短暂地有些醒来的迹象,可今天下午他是完全昏睡死的,晚上喂药的时候,他的吞咽反应也已经?消失了。
梅尔坐在床前,焦躁地抹脸。他试着用许济世教他的方法给雪茸把脉,手指搭在手腕上感知了半天,才摸到了几乎快要衰竭的律动。
昨天的脉象明明还没有这?么弱,梅尔怀疑是自己摸错了,再次搭上去,却?还是这?般结果。
于是他站起身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又?去听他的心音,低头伏下去后没多久,他的眼眶便“唰”地红了一圈。
这?样的心脏,应当?是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闻玉白盯着那满屋子来回踱步的梅尔,心口也憋闷得难受。他亲耳听着雪茸的心跳声渐渐衰弱,却?除了将他照顾得体面些,别?无他法。
尽管他拼尽全力去压抑、克制、忽略,但还是控制不住那满满的无力和悲伤向自己袭来。
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猎物而?感到悲伤。
看着眼前这?人濒死的面容,闻玉白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起他曾经神气活现的模样,遗憾、难过、不舍……无数让他难以理解、难以消化的情绪翻涌着,让他的手指再次轻颤起来。
他又?站起身来,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他无法做到坐以待毙,又?或者说,他实在是没办法让自己沉浸在过度的情绪之?中,他必须要忙起来,让自己没有时间瞎想才行。
于是,他又?帮雪茸降了一次温,帮他按摩了一会穴位,又?给他擦了擦脸,甚至还把整个房间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就在他做了所有能想到的事,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忙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轻轻的、一重一浅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停在了房间的门?口。
听得出来是孤儿院的孩子托米,闻玉白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么晚,小?孩子不睡觉乱跑什么?
没等孩子敲门?,闻玉白便起身先?一步推开门?。看到面前这?人的瞬间,小?孩儿吓得一摇一摆连退了好多步,应该是想要逃跑,纠结了一番却?又?鼓足勇气质问他:“沙维亚在哪里!”
看样子是半夜睡不着,找兼职幼师哄睡的。闻玉白转身进?屋喊醒了正打瞌睡的沙维亚:“你?朋友找你?。”
接连几天昼夜颠倒的奋战实在让沙维亚疲惫不堪,又?为?雪茸的事惦记了整个晚上,一直到半分钟前,他才因为?过度疲劳陷入昏睡。
此时,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没能完全作出反应,愣神了半天才缓慢地爬起:“……谁?”
来到门?口时,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时,他才骤然清醒过来:“托米?你?大半夜地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嘘!”托米手舞足蹈地让沙维亚小?声一点,然后将他拉到一边,似乎是生怕让闻玉白看到了。
看他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沙维亚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紧接着,托米便从口袋中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强行塞到他的手里:“塔兰给的!”
看到掌心里的那只小?瓶子,沙维亚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这?是……?!”
“解药!肯定?管用!”托米笑眯眯道,“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找的塔兰,好不容易才要到的,但是他们?先?回去睡觉了!”
意思是这?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要夸奖,请把所有的人一起带上。
虽然脑子里一时没能明白塔兰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作用,但看到这?个小?瓶子,沙维亚的鼻尖还是一酸,蹲下身给了托米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塔兰!”
在托米的催促下,沙维亚火急火燎回到了房间,他不知道从哪里跟大家解释塔兰的事情,便直截了当?把瓶子塞给了梅尔这?是雪茸最亲近的人,是否选择用药,还是得让他来做决定?。
“解药!”沙维亚兴奋道。
“……什么?”梅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懵了,“解药?”
一旁的闻玉白和莱安也立刻齐刷刷看了过来。
看着满屋子期待的神情,沙维亚忽然心里没了底,怕空欢喜一场,便打起了补丁:“……可能是,也有可能没有用,你?要给他试试吗?”
梅尔毫不犹豫地道:“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沙维亚出门?半分钟归来就拿到了解药,但此时雪茸的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任何一种可能,梅尔都愿意让他尝试一下。
莱安赶忙把雪茸扶起来靠坐在床上,梅尔忙不迭打开小?瓶子,里面放着一粒很小?的药丸,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用娟秀成熟的字体写着:“可温水吞服,或磨成粉从鼻腔吸入。”
现在的雪茸不具备吞咽功能,温水吞服可能会呛水导致肺部感染,于是闲不下来闻玉白快速接过药丸:“我来磨。”
这?两天给雪茸的配药都是他,研磨、煎煮的手艺都迅速练得炉火纯青,眨眼的功夫,药丸便成了细腻的药粉,他小?心翼翼地将粉倒在纸上、递到雪茸的鼻尖前。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那轻盈无味的药粉随着他微弱的鼻息进?入了他的体内。
前半分钟是没有一丝反应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此起彼伏的紧张心跳声盖住了雪茸的心音。
半分钟后,正把着雪茸手腕的梅尔睁大了眼:“好像脉搏稳一点了!”
没过多久,闻玉白便也听到了雪茸的心跳,那原本微小?到快听不见的声音,终于在一众紧张的心跳声中探出头来,一声、一声,有些吃力,却?显而?易见地在转好了。
很快,他高?烧恶寒的身体开始发汗,这?个过程似乎让他有些难熬,呼吸又?乱了起来,眉头也皱紧了。
梅尔一直在监视他的脉搏,闻玉白便用毛巾帮他擦汗降温,在天快破晓的时候,他的睫毛又?开始颤动。
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都以为?雪茸快要醒来了,可是经?过了前几天好几次的无功而?返,所有人的心又?悬起来,害怕这?次还像往常醒不来。
这?回是真怕他又?轻言放弃了,梅尔紧紧握着他的手,似是在给他加油打气,又?像是在为?他虔诚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