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鹤一怔,抬起眼来。
午后的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间洒落,透过假山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段沐尘的脸上,阴影勾勒着他的五官,显得比平日更深邃。
温迟鹤望着他,心头忽然一动,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段沐尘的嘴唇温热,带着湿意,他尝到了段沐尘嘴里的甘薯味,柔软而甜糯。
他眨了眨眼,轻笑了一声,唇瓣还贴着段沐尘的嘴角,声音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戏谑:“我尝到了。”
段沐尘安静地看着他,眼睫微微一颤,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阳光和温迟鹤的倒影。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扣住温迟鹤的后颈:“小鸟再多尝一些吧。”
下一瞬,他靠近,重新贴上他的唇,比方才更深地吻了下去。
午后的冷宫,空气里残存着红薯的香甜,而他们的亲吻,也逐渐缠绵成了一种别样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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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的时候,红薯才在民间推广。不过,因为我真的很想烤红薯,这个也是架空故事,你们就让让我吧。高呼红薯万岁?(????)??
刚好在情人节更新甜甜的一章,希望大家周末都快乐。
8、教坏孩子
温迟鹤身边的宫女芷兰跟了他整整十年,如今夏天已至,她年满二十五,终于获准可以离宫。
宫中女子年过二十五若未获宠,便可自请出宫。若愿意留下,也可继续为宫人。芷兰本并不想离开,她想留在宫里继续陪着温迟鹤,是温迟鹤亲自劝她出宫的。
芷兰与他年纪相仿,虽然是主子和宫女,但温迟鹤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他知道,她是舍不得他才不愿走,可她终究还是有机会离开的。
而他呢?他生在这高墙之中,进了宫后便再无自由可言,连死都只能死在皇城之中。现今,他还护得住芷兰,可他不确定以后是否还能护着她。她有机会过新的生活,他不想她留在这里陪自己郁闷在宫中。他能看出芷兰想念自己的家人,也想嫁人生子。于是,他允了她离开。
如今芷兰已走,新来的宫女紫苏今年才二十岁,比芷兰小了五岁。紫苏虽年轻,却也在宫里待了多年,十二岁便入宫,是个有经验的宫女,性子却比芷兰活泼得多,也更机灵。
她陪着温迟鹤前往御花园,参加今日的赏荷宴。
温迟鹤今日一身华服,紫色锦袍上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色彩浓艳。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衣服,他自小便偏好素净之色,可晏朝规定,男子若嫁了人,便要穿绣着花样的衣裳,且颜色必须姹紫嫣红,以示阴柔顺从。
在自己院子里时,他从不穿这些华丽之物,可出席正式场合时,却由不得他做主。
这次赏荷宴由惠妃主办,宴请众宫人共赏荷花,以示天家恩泽。
晏朝后宫原设两位贵妃,但十年前鸾贵妃去世后,皇帝迟迟未立新人补位,至今仅剩嘉贵妃一人。
近日,宫中隐隐传出风声,传言永熙帝似乎有意重新册立贵妃,甚至已在暗中考量人选。若此事为真,惠妃无疑是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她得宠已久,若圣旨一下,便可取代鸾贵妃的位置,稳坐新贵妃之位。
而在她之下,十位嫔中,昙嫔阮镶玉素来颇得圣上青睐,亦在宫中极有好评,是最被看好的晋升者之一。若惠妃顺利晋封,阮镶玉极有可能递补妃位,届时,后宫格局恐将再度生变。
后宫里的妃嫔们,一个个都盯着高处的位置,明争暗斗从不松懈。
温迟鹤本来并不想去,往年他每次都会称病避席,能不去就不去。理由很简单阮镶玉。这次却再也推辞不了,因为请他的人,偏偏就是阮镶玉,还是亲自派了宫人来请,做得如此正式,若再推辞便是不给对方面子。
整个后宫都知道,阮镶玉不喜欢他。阮镶玉比他晚入宫两年,和他一样是双性子。据说,当初他特意向永熙帝求封“玉”字封号,以配他的名字。可皇帝不记得温迟鹤这个“玉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却记得,提醒了一句。既然“玉”字已经有了人选,就再不可用。永熙帝随意地赐了他“昙”封号,因为当时正值夜晚,昙花盛开,短暂却惊艳,于是阮镶玉成了昙贵人,如今是昙嫔。
“昙”字寓意不佳,总让人想到昙花一现,像是天家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然而,哪怕再不喜欢,阮镶玉也只能接受,心里却憎恶得很。他把这笔账记在了温迟鹤头上若不是这个人早一步占了“玉”字,这个封号本该是他的。
最初,他只是对温迟鹤心生不满,可当两人第一次见面后,这种不满便彻底变成了愤恨。
温迟鹤长得比他好看。
他们都是双性之人,可偏偏温迟鹤的眉眼更精致,肤色更白,气质更勾人。即便没有刻意取悦,也能轻易引人注目。
他的位分比温迟鹤高。前两年,温迟鹤没少受过他的磋磨。大夏天,他被阮镶玉传去,却被晾在院子里站着,一等就是半日,晒得头脑发昏,几乎要中暑。直至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这场折磨才终于结束。那时,恰好永熙帝前来探望阮镶玉,阮镶玉见状,立刻将温迟鹤打发走,怕皇帝再见到他,忽然想起这个被遗忘的“玉贵人”。
自那次之后,阮镶玉便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如今,对方竟又想起他,甚至正式派了人来请。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或者,他只是想找个人折腾?
无论哪种原因,他都不想去。可惜,他终是身不由己。
*
宴会的热闹与他无关。
温迟鹤低调不言,坐在一旁,听着妃嫔们言笑晏晏。赏荷、赋诗、酬唱,这一切他都没有兴趣,他只等着找个机会悄悄离开。
阮镶玉没搭理他,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池中盛开的莲花,目光扫过水面,忽然,在人群间的某个角落,他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段沐尘?
他心中微微一动,再想仔细去看,那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整个宴会期间,除了初到时拜见惠妃、听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外,再没有人主动与他说话。他虽为双性,终究看起来仍是男子,本就不适合与其他妃嫔们过于亲近。
等到宴会结束,妃嫔们陆陆续续散去,他落在了最后。
他先是让紫苏回去,独自沿着御花园的小径缓缓走着。御花园极大,他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沿着湖边前行。走过一座廊桥,才终于绕到了水塘的另一侧。
在那块高耸的假山巨石后,他一眼便看到段沐尘正蹲在泥地里,双手在潮湿的泥土间扒拉着什么。
温迟鹤微微一愣,走上前,轻声问道:“尘儿,你一个人在做什么?是不是找不到回小院的路了?”
听到他的声音,段沐尘才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午后的天光,他朝温迟鹤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天真的愉悦。
“挖蚯蚓。”
“……挖蚯蚓?”温迟鹤脚步顿住,微微皱眉,露出嫌恶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沾满泥巴的指尖,“这有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