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森听出来了其中意思,于是慢慢侧转头,交了个冷眼过去,“炖汤。”??
隐百兆,“……”
厨房里,令家仆们备感窒息的一分钟终于过去。
隐百兆又复开口,“是嗑药了。还是真的癫了。”
话语里充满笃定,语气中不带有丝毫置疑,用的全是陈述句。
隐森估算了一下锅内预计达到沸腾点的时间,确定离那还有一些空档后,这才转过去,久违地和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面对面,四目相对。
两个男人彼此知根知底,血管里流淌着过半的相同血液。
在很多事情的交流上,比起普通人需要事无巨细地坦诚布公,隐家兄弟之间交流起来更多的是不言自明,秘而不宣。
隐百兆不带温情的探究视线落在隐森脸上,对方此时的精神面貌和三个月前看到的糟糕状态相对比,差得不是一点点,相当明显的事实。
“你没疯?”隐百兆浅色的瞳眸微缩,讶然之色溢于言表,接着不等隐森回答,就用陈述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还没疯。”
眼前的男人骨子里还在逸散着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的躁郁和阴戾,眼睛里却是清清明明的,里面有光。
二哥自带的感官气场还是危险,但是,已经是能够自控的危险。
看来是真的睡了个好觉。
这么想着,隐百兆游移了一下视线,好巧不巧看到灶台边刚出锅不久,卖相差强人意的绿色炒蔬,那盘颜色翠绿过头的莴笋片很明显没把控好火候。
隐百兆的目光不由得又多平挪了几寸,垃圾篓里还有某人倒掉的炒得焦糊的失败之作。
隐百兆的眼皮没由来得抽了抽,“……”
虽然他也好久没进过厨房了,但是就事论事,他觉得自己炒出来的成品,绝对会比二哥盘子里头的炒得更好些。
二哥近年精神病加重以后,有多余冒出来的强迫症。
对方好像很想在短时间内自学炒菜手艺,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赶时间,所以才会选择留下炒得中规中矩的那盘菜。
确定完疯疯癫癫的隐森现在确实没事,只是毫无理由地突然罢工,隐百兆也没走,就站在厨房里看着。
他们几个兄弟现在散的散,跑的跑,病的病,随时间消长的兄弟情所剩无几,都把自己封闭在了各自的精神世界里,吊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隐百兆忽地动了心思,想把二哥突然变好的原因找出来,那样往后再遇到对方发病的时候,说不准还可以拿出来再用一用。
他上次见到人的时候,对方因为精神症状加重,失眠症终于从浅梦难眠恶化到了根本睡不了觉。
极端躁郁,暴力浑噩。
药、酒、精油、物理打晕这些,对于二哥积郁爆发的心理病而言,全都没有作用。
砂锅里的丸子菜叶汤很快好了,全都冒头从清清亮亮的水面底下浮出来,正在咕嘟咕嘟地和芦笋叶子一起翻腾。
隐森把锅端离灶台,转过身像模像样地把汤倒进保温性很好的盅碗里。
隐百兆不做评价地又看了一眼。
二哥小时候和父亲学过烹药,虽然炒菜水平一般般,但是汤炖得很漂亮,火候拿捏的刚刚好。
隐森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灶火上的砂锅特意用得是大号的,一次性做了不少的份量。
隐森一样一样地把炒菜和那一盅丸子汤放进手提的食盒木屉里,汤匙和食箸都细细擦拭过,然后用干净的布巾包着一并摆了进去。
隐森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神情格外集中,甚至连手背不小心挨蹭到了厨房油污,也丝毫不介意。
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前不久还精神无常,有极端爱洁癔症,无缘无故对着身边人挥刀砍杀的男人。
隐百兆默然旁观他现下心情明媚的二哥,蓦地开口,“你找到能治你疯病的药了?”
隐森盖好盒盖,眼神虚浮地没有言语,自顾自在脑袋里描摹起一个温温柔柔的轮廓,很快的,他侧头看过来,目光和隐百兆交汇,然后嘴角上扬,表情生动,呵呵轻笑道,“嗯。”
“我找到了。”
“家主,家主大人。”厨房管事的请安声,把隐百兆恍惚的思绪给喊回来了。
他刚刚冷不丁直面了二哥跟少女情窦初开似的笑靥,精神受到很大冲击,背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隐百兆低瞰一眼来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是这样子的,隐森家主大人他,他几天前的早上突然就到我们这里来,对着我们的厨子点名要了几样小炒菜,都是些家常的……”
病病隐森去而复返,花了跟晏茶心里估算出来差不多的时间,就是端出来的成品让他有些意外。
“你平常没怎么自己炒过菜呀~”
声音软软婉婉,没有挑剔的意思,就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带着扑面而来的和煦春风。
“嗯。”男人把汤匙和筷子递过来,把满满当当的丸子菜叶汤推到了饭碗的最前面。
“莴笋丝切的太细了,我喜欢吃粗点的,下次不要这样了。”晏茶夹了一筷子嫩绿。
筷子中间的莴笋丝又细又均匀,艺术品一样,都能拿去穿珍珠项链。
男人微微蹙眉,声音阴哑,“嗯。”
桌子下,跷叠起来的两条腿抖了抖,没人发现。
晏茶端着碗,闲闲扒了几口大米饭,没去动那道用小盆装的丸子汤,就只夹那两样卖相看着相当普通的莴笋丝和莴笋片吃。
一大束热气从丸子汤里蒸腾起来,挡在晏茶和隐森中间,跟雾色的纱帘一样,把桌子两边的人给模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