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沉默片刻,抬手按亮床头灯,“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虞北棠点头,“嗯。”
温凝:“林庭樾4岁那年,他妈妈骑自行车带他去乡下亲戚家参加婚宴,回来时他妈妈为赶时间抄近路走了山上那种偏僻的小路。
当时有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隐藏在县里,然后他妈妈在那条山路上遇害了。
可能提前感知到危险,他妈妈在遇害前绑住林庭樾手脚,嘴住堵,藏进玉米地里。
夏天玉米秆有一人高,又枝繁叶茂,一个不能动的小孩躲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林庭樾躲过一劫,他玉米地里躺了一天一夜,没受一点伤,但看见了母亲被.害的全过程。
他被村民发现后送镇上警察局,亲口对警察说了母亲被害的事,警方根据他描述的地点找到了他母亲的尸体。
那时林庭樾还可以讲话,由于他藏身的地方远,没看不清凶手长相,只提供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后来流言四起,他家人破案心急,父亲、姥姥、舅舅一群人追问他凶手的长相,逼问当时的情景,可能反复回想母亲受害过程,一次次受刺激得了失语症。
见孩子不说话了,家人又着急,带他四处看医生,都没看好,到现在也不说话。
妻子被害,儿子失语,林庭樾爸爸整日郁郁寡欢,林奶奶怕林爸爸想不开,推他到外省去打工,没想到人在外地跳楼了。
林庭樾就这样在一年内没了爸妈。”
温凝顿了顿,“我说瘆得慌,是那个凶手杀.人.分.尸,四肢卸成八块,还有内脏......抛到山间、田地、河里,当时县里有好几女性被害,案件轰动一时,大人小孩都知道,闹得人心惶惶,我爸都不敢让我妈独自下班。
也是从那时起,林庭樾一家的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常说起的话题,这周围没有人不认识他。
之后林庭樾跟着奶奶去了大伯家生活,中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几年又被他小姨接回县里在超市生活。
林庭樾小姨爱打麻将,不怎么管孩子,但他表姐姜黎很好,一直照顾他。
小时候常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林庭樾妈妈被害场景,说那肉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装在袋子里扔在河边,我听后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也被.杀.了切块做成红烧肉,现在一想还害怕,简直是童年阴影。”温凝忽地钻到被子里,“快睡吧,不然我又要乱想做噩梦,”她关掉灯,又坐起身拉开窗帘,“开开些窗帘吧,有点广,我害怕。”
虞北棠拉住温凝手宽慰,“这么多年凶手早抓到了,安心睡。”
温凝扑腾坐起来,“凶手都在偏僻的小路或山上作案,加上当时县里刑侦技术有限,案子到现在也没破,说不定凶手还在县里生活。” 温凝翻出耳机戴上,“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听会音乐,不然真要做噩梦。”
没多久,温凝在音乐声中睡着。
虞北棠却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
虞敏车祸撞得严重,几乎面目全非,认尸那天陈西平拦着不让虞北棠看,没拦住,她还是上前看了。
恐怖片都不敢看的人,见到母亲尸体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是冷,像赤脚走在冰上,凉意从脚底上升全身,瑟瑟发抖,难以接受那具残缺的□□是自己母亲,想妈妈回来,想放声哭嚎,可一滴泪也也流不出,眼睛仿佛也被那凉意冻住了。
几天后,她处理完母亲后事,回家看见虞敏的拖鞋,衣挂上的外套,餐桌上没喝完的半罐咖啡,她被冻住的眼睛猛然复苏,抱着母亲的衣服哭到不能讲话。
遭遇极端悲伤的事,情绪像压扁的弹簧,制造出平静的表象,然后在某个时刻十倍百倍反弹回去。
林庭樾不讲话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4岁的孩子不能喊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亡.分.尸,这要比她看见出车祸后的母亲尸体更绝望和残忍。
温凝听旁人描述就做噩梦,成了童年阴影,林庭樾亲眼所见,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常在梦里哭醒,怪不得不吃荤,任谁发生这样的事,恐怕都不无法再吃肉。
窗外微光洒入,正能?*? 看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中温凝和父母笑得极开心,温馨又幸福的一家三口,如果林庭樾的母亲没有被害,他家里大概同样挂着这样的全家福,不会失语,性子也不会这么冷淡难相处。
来风絮县的这些日子,虞北棠从家人、邻居、朋友四处打听有关林庭樾的一切,却没有哪一刻像今晚这样后悔,从听到这件事起,就有无数根小针密集地挣扎到她心上,刺痛连续不断。
那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愧疚,也在此刻达到顶峰。
怎么为了自身安危和前途,欺骗接近这样一个少年?
如此自私薄凉,还是虞北棠吗?
窗外月色清淡,渗入窗内,恰是朦胧微光。
她翻身望向窗外浑圆的月,脸颊无声地滑出两行清泪。
就这样吧。
放过林庭樾,也放过自己。
第二天上午,虞北棠请假去五金店买个把折叠多功能小刀,在校期间放进书包,放学拿出来放入口袋。
她不再刻意算计着和林庭樾偶遇,也没有冷着不来往,退回了纯粹的同学。
日子照旧,虞北棠午休和温凝在一起,放学与范康同行,除了时刻警惕着刘义强,过得还算平静。
周五晚上,范康拉着虞北棠在路边吃小吃,耗时有点久,她回家时间比平时晚许多。
路口那只流浪狗依旧在等,她喂过食,那狗跟着她一起往巷子里走,刚走没几步,粗鲁的嗓音徒然出现,“嚯!找不到保镖,找来一只狗?”刘义强抬腿给黄狗一脚,“滚一边去。”
“汪汪汪......”黄狗冲刘义强疯狂叫。
“妈的,活腻歪来了是吧?”刘义强抬腿又要踢狗,黄狗先一步上前咬住他腿。
刘义强吃痛拧了下眉毛,身后的跟班立即拿出麻袋从后套住黄狗,系紧袋口。
黄狗在袋子里挣扎,咬叫。
虞北棠冲过去,手腕一紧,被攥得生疼,原是一个跟班把她死死困在原地。
刘义强撸起裤腿,瞧见腿上的血,往地上啐了口,“草你妈的小杂种,” 他接过一根铁棍,后退一步,朝着狗头就要抽过去。
狗哪里撑得住他这一击?
虞北棠胸口紧绷,仿佛下一瞬就要绷断,她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低头咬住拦着她的手,对方吃痛松手,她趁机朝那弱小的一团奔去,挡在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