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是提枪反抗命运的勇者,他虚弱的内心无法接受命运对他稍有不公。
巴特尔所拥有的一切都称得上命运的礼物,从小体格强壮,因此即使出身不好也颇受重视,哪怕被叔父的亲生儿子欺负,也有人帮他解决这一切。他的母亲在父亲死后就受到了叔父的宠爱,溺爱儿子的宠妃毒死了老可汗的亲生儿子,四处联络支持者为儿子铺路。
“女皇,你的妻子会奠定你的结局。”大祭司说道。
女皇?巴特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的这张牌,不知为何,思念起了自己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登上可汗的大位,他母亲宁愿付出自己被勒死的代价。在母亲死后,他第一次遇见如此大的挫折。他想重回母亲膝下哭泣,但他不行。
“妻子?”巴特尔说,“我有很多女人,但她们大多下贱又无知,没有一个配得上我妻子的名号。”
“平庸的妻子会带来平庸的结局。”大祭司说。
“凭什么?”这句话似乎再度激怒了巴特尔,“凭什么我就要有平庸的结局。大河那边的国王,库修斯?塔阿修,我听说他身边的女人都赫赫有名。”
“是啊……是啊……”大祭司点起了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如果命运不曾生变,那么迟早有一天,他出生神殿的妻子会和他的同胞妹妹一起被大地称为帝国双姝。”
“帝国双姝?”巴特尔重复了这个词语。他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震撼,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拗口,但其中暗含的高贵与威严打动了他的心。
巴特尔可汗认为自己与塔阿修王终有一战,战争未到时则应当相提并论。他的妻子也应当被大地传颂:“他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薇薇安?塔阿修。”大祭司说道,脸上露出憧憬又怀念的表情:“我曾有幸见过那位年轻的公主,她出行时乘坐十二匹独角兽拉的黄金辇车,天下所有的稀世珍宝都被她把玩过,她每个季度光是弃之不用的魔法道具都可以堆满一个戴洼的粮仓。论起出身,这片大地应该都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了。”
巴特尔侧耳倾听,大祭司的话语牵动着他的情绪。在今天,她接连为巴特尔讲述了两个女人的故事。
第一个是可怖的女巫,她手段诡异来历不明,身负血案还杀掉了巴特尔拿龙血养出来最大的依仗。巴特尔获得了预言中的警告,第一次失利后他就恐惧至极,不敢再与之为敌。
第二个是伟大国家的公主,听说出生时就含着镇国宝物,关于她的传说都美好柔软,像是天边镶着金边的云。不知为何,前后者的对比在大祭司诡异绮丽的描述中越发明显。
等他带着军队回撤,拿着大祭司给的卷轴离开时,他心中都一直充斥着一种云里雾里的憧憬,脑海里回想着大祭司给他最后的嘱托:“在你的城市中,在卷轴标注好的地方建立塔楼。在戴洼这片土地上寻找恶魔留下的混种,再教导他们修习神殿牧师使用的魔法,最后将他们的骨血筑成地基。完成之后,大地母亲会赐福于可汗。”
而大祭司带着盖亚的族人目送巴特尔离去,这位老妇人现在面无感情,她的恐惧,慈悲,欢欣与愤怒都蜻蜓点水一样的离开她的面庞。
“贪婪会毁了他。”大祭司冷漠地盖棺定论,“但光暗之子们建成的防线可以阻挠深渊继续污染母亲。”
“成为母亲的肥料,他们死得其所。”后面的族人接话。
还有一些人发出了祈祷:“这也是万不得已,母亲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作者的话:盖亚族更像是地母的狂信徒,神殿更像命运的狂信徒。
0218
第二百零四章 寻龙
第二百零四章 寻龙
他在呛人的血腥味中醒来。光是醒来这两个字放在此处,都称得上是一种幸运。
他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他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着黑甲的战士拿大刀袭来,他以为自己会被拦腰斩断。
但没有,他还活着。
“你醒啦?”篝火旁有一个穿黑袍的女人开口说话,从他的角度来看,她手中正摆弄着几个瓶瓶罐罐。
他惊惧无比,伸手想要拿武器,才发现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
“不要轻举妄动。”女人在微弱的灯光中继续手上的活计,分出神和他说话,“你现在是俘虏。”
“你是谁?”俘虏沙哑地开口问道。
“女巫。”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手腕挽了个花。俘虏看到篝火中的火焰翻飞,变成了箭头的模样。指向他接着俘虏感到胸口传来剧痛,仿佛心脏被架在火山灼烤一样。
俘虏发出痛苦地哀嚎声。
“你是巴特尔的士兵,军装上有勋章和野兽的獠牙。我猜想你在巴特尔的军队里职位不低,但你的肌肉不算夯实,反应也不算快,我猜你的职位更接近幕僚,而不是单纯为可汗出卖力气。”女人说。
“你想做什么?”俘虏呲着牙问,他不甘地看着女人,还用当地的语言说了一个拗口地词汇。
“我听得懂,你骂我婊子。”女巫目光冰冷下来,她打了个响指。俘虏发出了比刚刚惨烈十倍的叫声,灼烧感从他的心脏蔓延到了全身,他痛不欲生地跌倒在地,像蠕虫一样扭动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士。”俘虏甚至没撑过三个呼吸,他就声嘶力竭的告饶了,“原谅我,女士,我什么都会做的。”
薇拉露出一个稍显满意的微笑,俘虏得以在她的满意中喘息。
“我并不喜欢折磨人。”薇拉说,“你在这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你就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俘虏抬头看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如果……如果你问的事情我不知道呢?”
“那就算你倒霉咯。”薇拉轻轻笑起来,火焰打在她脸上,透露出晦暗的阴霾,“你会痛苦地死去,你会全身颤抖,开始做梦。你杀过人吗?放过火吗?强奸过女人吗?如果有的话,过往的冤魂就会来逮住你,你会清醒地感觉自己被分食,寒冷刺骨,骨肉剥离。你会感受到恐惧,不只是你自己的,还有你背负过的罪恶,它们都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看着你呢。”
坦白来说,女巫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在念诵诗歌。但不知为何,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击打在俘虏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来气。她现在看似一个人,但篝火将她的影子照出了好几个分身,在远处的黑暗和她身下的影子里,俘虏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躁动。
他不敢细想,不然他觉得自己会疯。
“他们杀得有些太快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才捉了你一个来。”
俘虏的牙轻轻哆嗦,他是视人命如草芥之徒,然而现在却感到一种非人的惊异。他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什么,一想起那群穿着黑甲的战士他就几欲作呕,于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点头:“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真好。”薇拉说,她手中的动作似乎也到了尾声。那些瓶瓶罐罐被她收纳了起来,她提起其中的一个瓶子走了过来,晃了晃,递到了俘虏面前,“来,把它喝了。”
她这时候都还挺温柔的,像哄小孩子一样。
“这是什么?”俘虏壮着胆子问。
“让你没法说谎的药剂,我前夫挺喜欢这个的。”薇拉说。
什么前夫?听到这个维和的词,俘虏在极端压抑的情况中居然有些想要发笑。太诡异了,什么样的怪物会娶这么可怕的女人当老婆?就像是恶魔一边追杀人一边说自己要赶着回家吃晚饭一样。
但他并不能真的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