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吱呀打开，徐妈进去把灯放下，坐在床边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

徐建民麦色皮肤，肌肉紧致，五官端正，轮廓分明，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谁不说这是个好小伙？

徐妈问：“你明天去看西梅？”

“嗯，那边应该还有一些收尾，我过去帮帮忙。”徐建民说。

徐妈说：“这也是应该的。家里还有些桔子，你到时候带点过去。”

“好。”徐建民一口应下。

徐妈教他：“去到那边，不要只管忙着做事，多跟你未来大舅子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他那老婆可是城里领导家的姑娘，你要是跟他们打好关系了，以后说不得也有机会去城里工作。”

“我知道的，妈。”徐建民也是心里有算计的人。

他跟苏西梅订婚，还愿意先把彩礼给了对方，固然是因为喜欢苏西梅多年，也是因为苏东宝如今前程好，他也盼着以后能借点光。

就如徐妈说的，要是以后苏东宝愿意帮忙，把他弄到城里去工作就好了。

现如今虽然已经是86年了，但是他们这地界进山，还是比较封闭的。

除了考上大学出去的，基本上都还留在村里种地。

不过现在家家户户分了田地，大家伙只要肯干，钱多钱少不说，肚子是肯定能吃饱了，比起以前的日子来，已经好太多了。

要等到九十年代以后，村民才会慢慢的走出去，去到隔壁的经济大省打工，做生意。

所以这会儿，能去城里工作，依旧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

徐妈点点头，对儿子她也放心。

“还有，”徐妈低声说：“你记得打听一下，他们家对最小的那个，到底有什么安排。”

徐建民自然的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婶子都没了，我和西梅也快要结婚了，摇摇肯定要跟着大哥一起回城里生活啊？”

“这可说不准。”徐妈低声说：“我这两天也细细的品了品你这个大舅哥跟他那个老婆，只怕这件事有点儿悬。”

徐建民吃了一惊：“不会吧？叔跟婶子都没了，东宝哥就是长兄，长兄如父，他抚养摇摇可是天经地义的，难不成他还想把摇摇扔给西梅？”

“不好说。”徐妈说：“我看要是西梅选，她肯定是愿意的。但是你大舅哥不一定会愿意，因为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养小妹，叫人家看到了，都得戳他脊梁骨，骂他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当然，也说不好，毕竟四丫是西梅养大的，要是西梅一定要养，他对外也可以说是西梅放不下，非要养，这样大家伙也能理解。”

“那，要是西梅把摇摇带回来，应该也可以吧？”徐建民抓抓头说；“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

徐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你以为就多一双筷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四丫那身子有多弱，风吹一吹就得病倒，一年三百六十天，她有三百天是在吃药的，咱们家是有金山银山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再说了，咱们家又不是只有你们这一房，这一天两天的也就罢了，日子久了，你哥嫂们能没有意见？”

“那，到时候就分家呗？”徐建民揉揉头，嘀咕道。

“这是分家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徐妈瞪他：“你是多厉害啊，能赚来金山银山还是怎么着，敢养个药罐子在家？你以后还要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养大后要不要送去读书？你一个人送两个孩子去读书你这么能？”

徐妈又道：“最怕的是，要是到时候西梅跟她姐一样，连生两个女儿，到时候你觉得她还会愿意继续给你生儿子？”

他们属于少数民族，有政策可以多生一个，但苏西梅还要养苏北摇，生了两个之后，肯定不会再愿意超生的。

徐建民皱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心里到底是生出了几分迟疑。

徐妈道：“这叫做未雨绸缪，你知道不？还读过书呢，都比不上我这个老太婆。”

徐建民嘀咕：“我也就初中毕业。”

他跟苏西梅算是同学，小学和初中一起读，初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苏西梅，后来把人追到了，初中毕业他想把人娶回来，可是东宝娘怀孕了，后来东宝爹去世了，东宝娘生苏北摇的时候伤了身子，苏北摇身体弱，苏东宝还在读大学，就只能苏西梅扛着了。

这一扛，就是三年。

几个月前，苏西梅突然间问他愿不愿意娶她，想跟他订婚，只是彩礼要先付。

他便也知道了一切皆因苏东宝结婚需要花钱，也知道苏东宝娶的是城里领导的女儿，这苏东宝本来就是大学生，如今还娶了领导的女儿，以后的前程肯定更好。

哪怕要求有点儿高，徐家还是咬牙答应了。

徐妈拍了他一下，又道：“记住了，明天过去一定要打听打听这个事情，不要问西梅，问她没有用的，要问你大舅哥，看看你大舅哥是什么意思。”

如果苏东宝愿意拿好处来跟他们谈，他们也不是不能够接受苏北摇的。

徐建民明白徐妈的意思，点头：“我知道了。”

陶家，陶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陶舅妈不耐烦的说：“还不睡烙什么饼？”

陶林叹息一声，转身过来问老伴：“你说，我今天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儿太冷血无情了？那孩子再怎么样，也是大妹拼死生下来的啊。”

陶舅妈倒是淡然：“大妹拼死生下来的，是她想要的儿子。”

要苏北摇是儿子，东宝娘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了苏东宝把家里都给搬空了，一点儿都不给两个姑娘留，完全没想过她们以后要怎么办。

陶舅妈也重男轻女，但还是有些看不上东宝娘这个样子。

“你们啊，就是在作孽。”陶舅妈说道：“人家好好的孩子，招你们惹你们了？就要把人送到别人家里去，谁知道进的那是不是豺狼的门？”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陶林又不高兴听老伴这么说：“东宝能读大学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份前程，总不能因为个孩子，就把他给拖累了吧？倒是他娶的那个媳妇儿真不是个人啊，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依我看，东宝也肯定是被他老婆给逼的。”

陶林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在哪里嘀嘀咕咕，一时有叹息不已。

陶舅妈觉得他有病，转身继续睡自己的。

苏北摇和苏西梅都不知道还有人这样惦记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