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杨禾栀的问题,轻声叹着气,靠在杨禾栀的腿上,眼神空荡。
他记得不久前杨禾栀眼底的疲惫,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翅膀上布满细密的裂痕。那时他发誓要做她的温室,用最柔软的丝绸为她包扎伤口,用最温暖的灯光为她驱散阴霾。
可杨禾栀却不想被套在玻璃罩里,在哥哥的身边表现得越来越出色,坚韧地长出了新芽,在泥藻里慢慢开出花。
于是,只有他成了那个回忆过去的人,还在小心翼翼怕她破碎的人。
“是我不好,凌宇。你都知道了的话,就别问了,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杨禾栀下意识想说什么来辩解,却只觉喉咙发梗,冒出的都是歉意。
“关于这个事情,我一直都在逃避,也不敢真的和你说,可是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可以分……”
话音未落,杨禾栀就被打断。
“不,应该是我哪里不好,你才会觉得待在我身边不开心。我哥是比我优秀很多,可是你可以告诉我他哪里好。我也会成熟,我也可以改的。”
蒋凌宇自动忽略了杨禾栀想说的分手,他自己越说越委屈,眼眶也跟着红了。
四目相对,杨禾栀读出了他眼神的含义:你绝情在先,我可以不计较,我甚至愿意为了你而改变,迎合你的喜好,伏低做小。
杨禾栀被他眼神中暗含的控诉所刺到,抿着唇,一言不发。
从前的无数个瞬间,她一转身,一抬头就能看到这样一双眼,眼底盛满了痴迷和恋慕,专注地望着她。
她过去觉得生活不过如此,平淡幸福就好,可是蒋泽赋就像他养的那株苔藓,悄无声息地在心里生根发芽。
……
蒋凌宇等了片刻,却不见她的再次回应,他强行咽下心里的酸楚,不在逼问什么。整个人又笑起来,这次连眼尾眉梢都是笑意。
“吃饭吧,今天做了好几个菜呢。”
他站起来,掩饰地擦了下眼角,像个没事人一样,想要去厨房给杨禾栀盛饭。
“凌宇,我吃过了。”
她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尾音打着转,亲昵得好似他们还像从前。
蒋凌宇绷紧了下颌,退让道:“没关系,我给你切点水果。”
0064 分不了的手 (喜男二的慎入)
耳畔轰隆不止,雨声沸沸。
蒋凌宇转身又回了厨房,站在料理台前,指尖摩挲着水果刀的刀柄。刀刃切开火龙果的瞬间,粉红色的汁水溅上他苍白的指节。
他若无其事地擦干净,将切好的水果摆进玻璃碗,把表情调整得温顺无害,尽管他知道杨禾栀并看不见。
蒋凌宇背影沉默,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想照顾她,待在她身边,于是假装用风平浪静掩饰裂痕。
杨禾栀静了静心,还是选择说下去。
“凌宇,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误会和隔阂,只是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像你对我的那样深。你又温柔又体贴,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也很感激。
我们在一起三个多月,也都尽力抽时间陪伴彼此了,你在支持我、照顾我,我也在尝试更喜欢你。可是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那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每次我们一起聊天,不是你在迁就我,就是我在附庸你。你为了我喜欢狗,然后养元宝,但是你照顾它其实很吃力,现在把自己搞得都生病了。你喜欢旅行,可我和元宝都没办法随时随地陪你说走就走,于是我们就变成了牵绊,你会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你的美好旅途。
你当时说娶我的时候,其实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就觉得有一些突然。
你应该懂得那种感受,就像两个圈子的人因为一时的悸动走在一起以后,慢慢去迎合对方,但是发现还是会很别扭。
你可以把这种行为解释成你对我包容的爱,但是我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杨禾栀停顿了一下,总算下定了决心,继续补充。
“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很难过,但我不想再继续耽误你,也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犹豫而受伤。 ? ”
蒋凌宇听完,只觉无比荒唐,眉头紧紧拧动着。他扭回头,直视杨禾栀。
“不同圈子……栀栀,你的理由可以骗过你自己吗,那你和我哥是一个圈子吗?你不也对他动心了吗?
他和你的差距,比我和你的差距更大吧。”
杨禾栀深深呼吸,这种本应愧疚的时候,她竟然不想露怯,从而正中蒋凌宇下怀,显得自己真和蒋泽赋差距很大。
“一事论一事,关于你哥,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会这么快意识到这些,但迟早也会有这一天。我承认他对我有吸引力,我也有幕强心理。但你不需要因为察觉到我和你哥的事就去责怪他,问题在我,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你骂我就好了。”
之前的她,总在纠结中选择逃避。因为太害怕遭受不好的非议,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管,只凭着内心想法去接受蒋泽赋的喜欢,然后欺骗蒋凌宇。
她知道,从前的自己是需要蒋凌宇的,可是注定不合适的东西,或许在某个阶段很重要,对现在的她来说,就变成了一种烦扰。
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她已经发现该了断了,但迟迟下不了决心,拖了很长时间,才会给蒋凌宇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蒋凌宇听到她还在维护他哥,感觉心都快碎了,愤怒,难过,后悔同时冒出来。
他的指节骤然捏紧玻璃碗边缘,青白血管在皮肤下狰狞跳动。他清晰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了哽咽,“我怎么舍得骂你?”
男生的尾音带着颤,混着窗外的雨声砸在地上,“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亲手把你送到他身边当秘书!让你们有时间卿卿我我。”
……
杨禾栀听他这样说,一下懵了,像是突然挨了一闷棍。
她从未想到,自己这些满是对不起他的情绪里,还容得下一丝委屈,她确实做错了,出轨了。可是唯独提到这份工作,她无法在维持从容。
她想起自己即便筋疲力尽也要维持的交际和体面,想起无数个通宵核对合同的深夜,出差那段时间因为高强度压力三四天没有睡过整觉,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还有茶水间里同事的窃窃私语,甚至蒋泽赋也在开始对她抱以偏见,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