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那面斑驳的石墙,望着虞歌与人类交谈时那平静而微妙的神色,眼里的怜爱与疼惜近乎泛哀,仿佛在遥望着此生难求的珍宝,又似乎怕惊醒一场久未出现的美梦。
虞歌在棺材内那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虞歌在第一次杀人后那崩溃而痛苦的神色,虞歌剖出一颗真心时那无望而决然的笑容……
那些或温情或惨烈的画面穿连成串,凝成一道粗粝而结实的绞索,牢牢地嵌套在她的脖颈上,时时刻刻,都为她带来窒息般的濒死痛觉。
仅仅为了那点浮于表面的虚伪情谊,这孩子就曾任她予取予求。
很多年前,当虞歌跪下来等待她的亲吻时,那疏淡的眉眼里分明还是暖的,在那燕尾般欲飞的眼睫底下,还隐藏着一颗柔软至极的滚烫人心。
年长的领主目送着曾经的侍卫与人类骑士一同进了门,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也难以挪动半分脚步。
她的生命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滚滚洪流,但时间却仿佛停驻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一段晦涩而破碎的剪影。
那些在面对虞歌时所产生过的情绪波动,那些冲动狂喜,那些愤怒暴戾,那些酸涩郁结,一切一切令她难安不解的困惑,都在虞歌剖出的那颗心里寻到了最终的答案。
因为她一直一直,都爱着自己最忠诚的人类侍卫。
她在这些天里准备了无数冗长而详尽的腹稿,想要对虞歌忏悔过错,想要对虞歌阐述心路,想要对虞歌吐露真心……
但连她自己都明白,这不过是种自欺欺人的侥幸。
虞歌已经不再爱她了。
“领主。”
侍卫长捧着琉璃罐,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您不亲自进去送了吗?”
梅兰萨甩掉了指尖上积于一处的几滴血,近乎于麻木地咬紧了牙关。
“不必了。”她道,“你去吧。”
巴伦回头看了眼立在草地上的木盾,犹豫了几次,还是单膝跪在了主人的面前。
“领主。”他忍不住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恕我冒犯,但大多数人类或血族,都不会一生只动一次心。”
他回忆着虞歌在提及已故挚友时那伤感而怀缅的目光,把声音压得非常低。
“我认为,小领主她…并非没有可能再爱上您。”
如果没有再爱上您……
也并非没有可能再…再爱上别人啊……
侍卫长仰望着领主那冷冰冰的神色,将未尽之言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
【感化进度: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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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血族大佬小叛徒22
梅兰萨悄无声息地迈入了昏暗逼仄的回廊内。
她并未听信侍卫长的建议, 只是单纯的,不愿就这样离开。
哪怕能挨近一点,看一看虞歌, 或亲眼看着虞歌好好喝点血,对她而言, 都将成为一种莫大的慰藉。
年长的领主微微眯起眼。
在她面前几米处,年轻的白衣骑士正护送着虞歌回到房间。
棕发的人类少女因得以与心上人交谈而激动得脖颈通红, 她蓬勃汹涌的血液味被暖风裹挟着, 忽远忽近地徘徊在纯血血族的鼻端, 简直像是一只新鲜出炉的、滋滋冒油的羊腿, 多多少少勾出了她的一点食欲。
但与人类并肩而行的虞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这新生儿专注地仰望着对方,非常耐心地听着小骑士那找不到重点的自我阐述。
她干净雪白的侧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唯有长而疏淡的眼梢上带一点浅浅的弧度,像是终于抛却了无法承担的苦痛,总算脱身于混着鲜血的脏污,而显现出一种异常云淡风轻的柔和来。
那副温和坦然的神色落在梅兰萨的眼睛里, 如同密密匝匝的一束银针骤然戳刺在眼球后方,令她的视网膜上都泛起一些扭曲而模糊的色斑。
这孩子已经很多年都没用这副表情面对过她了。
在她能回忆起来的场景里,长大成人的虞歌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她面前刻意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表现得不悲不喜且波澜不生,即便偶有暴露,所流露出的也往往是紧张与哀求。
如今这份暌别已久的柔和与坦诚重新出现, 却并未让她感到一点怀念或喜悦, 反而有种轰然而起的愤怒,夹杂着难以忽略的、近乎于酸涩的苦意,为她带来一种剧烈而尖锐的灼痛感。
即便是在虞歌尚且年少的时候……
这孩子也绝非是亲人的性格。
虞歌天生便有一张木讷冷淡的壳子,因此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甚至都不太爱和人说话聊天。
她到底…为什么要对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青眼相加呢?
是因为那头与她已故挚友相似的棕色卷发吗?
梅兰萨难以自制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以至于手中的琉璃罐面上都现出了几道轻微的裂痕。
可她当初在虞歌初拥过后,送过去的那名用以提供活血的血族,明明也有着一脑袋更漂亮更顺滑的棕发。
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