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她愈发用力的动作,虞歌那燕尾般的睫毛簌簌地颤动了起来。
新生儿睁开眼,稍稍愣了片刻才认清了面前的长亲,她寡淡的脸上神色空白,却下意识地抽了自己的手。
“…别怕。”梅兰萨声音发紧,“你还不太会咬人,我只是…来给你送点吃的。”
她将罐子递了过去,却眼珠不错地盯着虞歌的脸,那目光太胶着太专注,让她的眼球微微酸涩了起来,视线都有点紊乱,而只能聚焦于最醒目的一点上。
那是虞歌眼尾处的那颗圆痣,即便是在黑暗里,也鲜艳得如同夺眶欲出的一滴血泪,深深地烙刻在她的心尖上。
虞歌非常戒备地接了过去,放在脸前嗅了嗅,立刻咕咚咕咚地吞咽起来。
她正处在最需要充足营养的时候,这回掏了颗心,跑了那么远的路,又饿了这么些天,真见着血的时候简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周遭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一门心思地填饱肚子,抚平那足以烧穿灵魂的,对鲜血的渴望。
梅兰萨怕惊到她,甚至不敢去替对方擦一擦淌到下巴上的血水,而只能僵直地坐在一旁。
“我已经…把那两个人类放走了。”
待到虞歌将那罐子血喝得一干二净,她才终于轻声开了口。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再多看虞歌一会。
仿佛在死气沉沉的一片黑暗中,只有这么一点绝处逢生的鲜红,才能让她那紧缩到极致的灵魂体会到一丁点难言的熨帖。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不用躲,我以后只按时给你送吃的,除此之外,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年长的领主几乎要挂不住脸上那习以为常的温柔笑意。
“小歌,对不起。”她口不择言道,“我做了很多恶劣的事情,我知道你恨我……。”
“不,我不是恨你。”
虞歌轻轻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
这新生儿低垂着眼帘,非常艰难地吞了口吐沫,像要将所有曾经的悲苦都扼在喉咙里,而不愿吐出一句怨恨。
“主人。”她道,“您是纯血的血族,没有心,不懂感情,以人血为食,这都是生来注定的事情,我怎么能因此而恨您呢?”
她保持着那副平静而疏离的神色,哑声道:“那些温情与疼宠,就算全部都是假的,也曾是我在离开的八年间,唯一一点能让我活下去的盼头。”
“不…我现在不一样了。”
梅兰萨难以抑制自己声音里那显而易见的颤抖,但她已经全然无从顾忌这些细节。
“我是真的………。”
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是真的想让你快乐。
我是真的心甘情愿地爱你。
……就如同当初的你一般。
几天对血族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这些日子里的经历却如同最漫长最彻骨的折磨,竟强行磋磨出一位纯血元老对于人情的浅显体悟。
她有那么多话想要倾诉给对方听,却被虞歌的一个眼神轻易止住了。
新生儿缓缓地掀起眼睫,眸子里漾出来的只有一点碎落的水光,那光点非常细微,却有种令人心惊的无奈与绝望。
混杂在煦风中的犬吠虫鸣仿佛在一瞬间悉数褪去,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她嘶哑且平淡的嗓音。
那声音其实很虚弱,但传入领主的耳内,却像是在宣布一条板上钉钉的判决。
虞歌停顿了良久,道:“我不恨您,主人,我只是…没办法再爱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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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血族大佬小叛徒21
卡桑德拉身着最轻便的链式软甲, 单手持剑,以木盾格挡于胸前,在草地上反复练习用于突刺的制式动作。
她自幼和家里豢养的马匹一起长大, 因此在得封授甲前,便已练就出了最精良纯熟的骑术, 但作为团内非常罕见的女骑士,她不大有机会随主人出战 , 更未曾在实战中加钢淬火, 那一身粗略模仿来的剑术与武艺就像是未开刃的重刀, 空有力量, 却难谈经验与技巧。
棕发的小骑士将盾丢到地上,边揉着自己因过度劳累而酸痛不已的手腕, 边推开兴冲冲扑到她怀里的小狗崽。
她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将视线落到了那扇被铁丝网与木板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子上。
咸而潮热的夜风裹挟着海浪的潮意,不疾不徐地拂过她汗津津的发间,令这年轻的少女体会到一股难言的燥热与焦灼。
虞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为什么还是不吃东西, 也不愿意迈出房门一步呢?
自打上次有友人来访后,虞甚至都开始拒绝见人了……
要怎样才能让虞开心起来呢…?
她陪狗崽子来回丢了几次玩具,沮丧地意识到,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东方女人今天也不会出现了。
小骑士皱起生着雀斑的鼻尖,从地上提起那把沉甸甸的重剑,正准备暂且打道回府, 却见那扇斑驳的后门从内里让人推开了。
虞歌迈出了门, 正静静地伫立在两节台阶之上。
她微微仰着头,那双透彻区明的眼睛长久而沉默地停留在广袤无垠的夜空里,那目光里没什么焦距,却并不显散乱, 反而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怀念与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