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端紧紧攥着怀里那枚枕头,力道大得连小臂都在微微痉挛。
这栋别墅最初设计的每一处地方都倾注着她的心血,这本该成为她与虞歌一起共度余生的家,可同样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把这处装修奢华的建筑变成了软禁虞歌的笼子。
原来虞歌这些年来一直都清楚她那些见不得光的私心。
虞歌当年看到监控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当她意识到自己每时每刻都活在爱人的眼睛里时,又是如何容忍下来的呢?
楚思端无从想象。
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自己应当感到无比的愧疚与自责,但实际上,虞歌当年离开的真相与现如今的结局几乎像是足以麻痹全身神经的毒液,自心脏蔓延至每一处神经末梢,令她陷入了一种无悲无痛的麻木境地。
她能深切地体会到脏器中央那种莫大的空旷感,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安在卧室与厨房中的十几处监控摄像头都已经拆得一干二净,她把摄像头装进箱子里,找同城快递寄给虞歌,寄出后,又鬼使神差地开着车,去了季良时家的楼下。
她不敢出现在虞歌面前,只是凭借着本能,藏到了离虞歌最近的地方。
楚思端略弓着身子,站在漆黑一片的安全通道里,透过模糊不清的长条玻璃窗,将注意力集中在季良时家的防盗门上。
她非常清楚,自己这样实在像极了正在踩点的窃贼,也明白这样站再长时间,对她们这段残破不堪的感情也于事无补。
可当她看着那扇冷冰冰的防盗门时,某种雀跃而期待的心情却倏地从记忆中回溯而来,仿佛在她死水般的情绪中掷入了一块滚石,令她因紧张而不住地颤抖。
好像她从未犯下过任何不可饶恕的过错,只不过是在一个平常的春日里,等着对那个言笑晏晏的小同桌告白,或者躲在出租屋旁边的楼梯间内,在伺机给她打工回家的小女友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她恍惚间似乎沉溺在某些遥远而渺茫的幻想里,连煎熬都成为了期冀。
楚思端掏出手机,一遍一遍地不断查询快递配送的具体位置。
她特意叮嘱快递员要送货上门,如果运气足够好,是虞歌出来取快递……
她至少能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悄悄地看一看虞歌。
听说虞歌这几天已经不吐了,气色会不会好一点?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会不会睡不好?
叮。
从电梯里下来的快递小哥一边核对着快递单的地址,一边敲响了季良时家的门。
楚思端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过快的跳动声。
她像个被赶出花园的乞丐,只能将一腔热意倾注于偷窥,趁无人时默不作声地躲在栏杆外,偷偷地,再看一眼那朵曾属于自己的小玫瑰。
14、霸道总裁小逃妻14
虞歌推开了门,对快递小哥轻轻一点头。
“好的,麻烦您了。”
她穿着卫衣和运动裤,过长的头发随意挽在后脑处,是很休闲很显年轻的打扮。
那张纯挚而天真的脸上挂着熟悉的温柔微笑,虽然依然瘦削,还带着很明显的苍白病气,但给人的直观感受几乎已经与多年之前别无二致。
楚思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这样闲适放松的模样。
虞歌在她身边时也会表现得非常温和,面上常常挂着几分笑模样,但那张笑脸似乎总笼罩在一层朦胧而隐约的水气里,给她的神情罩上了一层隐忍不发的苦闷底色。
她过去还以为,这只是出于单纯的孤独,现如今才明白,那层略显紧绷的底色其实并非源自于虞歌自身,而该归咎于她自己对虞歌陈年而无止境的折磨。
楚思端的目光如同漆黑的蛛网,一错不错地黏在虞歌身上。
从开门到虞歌取回快递,前前后后也不过用了短短几秒。
但这片刻的功夫却在一瞬间牢牢慑住了楚思端的灵魂,成为了某种致-幻的药物,使得那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的定格、回放,将某个刹那无限地放大,充盈着她肺腑中央透着冷风的巨大空缺,令她因一股莫名的欢愉而兴奋战栗。
随着虞歌关门的动作,楼道内的最后一点光亮也终于从门缝中间消失殆尽。
重新陷入黑暗使楚思端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模糊的光斑,但她却浑不在意,只是紧握着冰凉的楼梯扶手,试图抑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
自虞歌离开以后就麻木而凝滞的身体霎时间恢复了知觉,仿佛休克病患骤然开始呼吸,胸腔内汹涌奔腾的血液让她体会到一种难言的剧痛。
但在极致的空虚与无望之中,连疼痛都会令人成-瘾。
一连好几天,她都想方设法地给虞歌寄点东西,然后悄悄地守在季良时家门外的楼梯间内。
有时是一捧红玫瑰、有时是虞歌很爱吃的曲奇饼干、有时是她与虞歌过去的合照。邮寄物品的行为充满了非常浓重的骚扰意味,而她本人则沦落成了可悲的偷窥狂。
季良时也会开门取快递,她甚至不是每次都会见到虞歌。
但在黑暗的楼梯间中默默等待的那几个小时,已经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她像是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唯有陷入这种病态的期待与幻想之中,才能给自己的身体注入几分鲜活的痛觉。
直到某天傍晚,在快递赶到之前,虞歌率先推开了门。
她看起来精神不大好,非常谨慎地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会,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与防备,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后,才将两只垃圾袋放在门前的角落里,又再次退回了玄关里。
楚思端再清楚不过,这是虞歌个人的一个细微的小习惯。
她会先把垃圾放在门口,回家去洗个手,再穿上外套,下楼去丢垃圾。
这套工序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虞歌这么多年都固执地保持着。
楚思端在楼梯间内逡巡了几秒,飞快地推开门,拎过那两只垃圾袋,一路跑下了楼梯。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全凭欲望驱使,恰如这些天她整个人的状态,时而木然,时而狂热,但都理智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