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1)

然而那她无法将这滋味延续下去,归根结底,像她这样务实又平凡的人,当不起虞歌那份天真赤诚的心意,而对虞歌而言,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谈临非。

两小无猜的意义是任何感情都无法与之媲美的,就算日后有机会移情别恋,那个后出现的人…也不会有机会像谈临非那样陪虞歌长大,不会有机会像谈临非那样纵着虞歌的性情,不会有机会像谈临非那样与虞歌同甘共苦。

在懵懂的童年、青涩的少年与情窦初开的青年时代,一个人所承受的迷惘、所经历的悸动、所憧憬的激情,无论酸甜苦辣,都是一生仅此一次的体验。

而陪伴虞歌度过这段无法复制的光阴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谈临非一个人。

这认知是那么的清晰刺骨,令陶明时心内的那点甘甜余味霎时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若是这感情仅仅停留在肉眼可见的美好表象,那可当真是这世上最难得可贵的一份深情厚谊……可偏偏,也是那个无法被旁人所替代的青梅爱人,使得这位小夫人落入了如今这样孤苦无依的境地之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稳地拐出车流,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歌,有些事情,我思虑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交由你自己来定夺。”

周遭行人的喧嚣如潮水一般哗然褪去,陶明时盯紧了虞歌那低垂战栗的黑沉眼睫,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早在一年零一个多月以前,我在公司准备会议资料的时候,偶然从谈临非的……。”

她稍一停顿,顺便瞟了眼后视镜,却见那原本干净无瑕的镜面上…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可是夏天日头最盛的中午,车内又没有开空调,哪里来的雾气呢……?

陶明时略微睁大眼,但触目所及之处,却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简直像是突然沉入了不见天日的地下,或被一双无形的手…牢牢蒙住了双目。

“小歌,你有没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尾音尖锐得几乎像是在呼救,因为那双手从她的眼部下移,下一秒,便以惊人的力道箍住了她的脖颈与喉咙。

但她什么也没看见,在几近窒息的境地下,她只能看见视网膜上惨白而阴森的白光,如上天忽然降下的一道审判,径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听见虞歌略带哭腔的一声喘息。

“……谈临非,你放开她。”虞歌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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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家有青梅变鬼妻6

驶向墓园方向的灵车在拥堵的公路上缓缓前行, 以超度亡魂的轻灵哀乐笼罩着道路两侧贩卖花圈与祭品的商铺。

虞歌艰难地回过头,僵直而紧绷的脖颈几乎随着每一寸移动发出生锈般的骨节闷响。

车外有乐声、有风声、有烈日下车流涌动时的喧嚣声,然而她整个人却如同被浸在寒冬腊月结了冰的湖底, 被刺骨的阴寒浸透了四肢百骸, 一时间只闻水声盈耳, 而听不清其他。

一滴冷汗自她剧烈战栗的鬓角滴落, 又被一只从后座伸过来的手稳稳地接在掌心里。

凭心而论,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皮肤细滑而骨节分明,白得像是纸扎的一样,几乎能透过凌乱错杂的掌纹,窥见底下青紫纵横的血脉。

她对这只手再熟悉不过。

在她幼年时,这只手会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轻轻箍住她的肩膀,将她稳妥地护在马路内侧;会将剥好的虾仁一颗一颗丢进她的碗里;会替她扶稳摇摇晃晃的自行车车把;会帮她够下挂到树上的羽毛球。

在她少年时,这只手会在早自习那温煦熹微的晨光里,划过练习册上的一个个公式,为她点明步骤与重点;会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将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拨弄到耳后;会牢牢捂在她的小腹上,在她因生理期而请假回家时,小心翼翼地替她按压痛处。

而在她长大后……

这只手曾在她们接吻时轻轻托着她的下巴;曾在她们欢好前拨开她的内-衣扣带;曾在婚礼上与她亲密无间的十指相扣, 也曾圈住她的手指, 为她戴上那枚象征着托付终生的戒指。

这人世间只有两双手,让她只凭一眼便能确认无疑,其中一双, 源自于生她养她将她哺育成人的母亲, 而另一双……

虞歌的视线顺着那只手上最细微的浅薄纹路,自手臂与肩颈而上,最终对上了一张…平静而温柔的面孔。

这张脸可真是分毫未变, 即便气色青白得像被笼在一层淡淡的寒霜里,那目光里却依然满溢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温柔,仿佛将一腔温热淋漓的血肉都溶在眼尾微微晕开的淡红里,几乎令人心惊肉跳。

在长久的静默无声之中,她们隔着三百多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隔着携手与共的二十余年青涩成长,隔着阴阳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相对视。虞歌眼珠不错地盯着那双眼睛,几乎觉得自己耳朵里充斥着幻听一般的古怪微声。

那其实是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血液冲击鼓膜而产生的错觉。

“…小歌,好久不见。”

坐在后座上的亡魂凑近了一些,湿而冷的吐息里几乎掺杂着某种阴气森森的雾气,但那张殊色面容上的笑意却一如既往,依然那么温文,那么体贴,仿佛她依然是那个无底线包容伴侣的年长爱人,仿佛那些由生与死交织而成的血泪离散…从未在她们之间出现过。

“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都未能找到,小歌,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接姐姐回家呢?”

虞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出手,试图触摸她的胸膛,她下意识地以为那只手会穿胸而过,最多也不过留下一阵森寒的气流,然而下一秒,冰冷而柔软的实体便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胸口前,掀起一点刺骨的怖意。

会畏惧未知的怪力乱神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更何况,这不知是怨鬼还是凶灵的秽物便顶着一张已故爱人的脸,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她的肉身。

她本该为身侧那如拥有生命般徐徐流动的阴气而畏缩胆寒,但在那一刻,她却只觉得熟悉。

就像提及柠檬便会觉得酸涩,思至玫瑰便能想起馥郁,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鲜明,仿佛她与生俱来的某一部分…终于在久别重逢之际,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中。

若是放在从前,放在她还年幼无知的时候……

来自爱人的轻柔触碰,一定会成为她最大的慰藉与救赎,即便对方的出现便意味着鬼怪与不详,也足以令她甘之如饴,将这缕残魂当作赖以为生的最后一份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