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现在?赶二狗上架,已经给他架上下不来了,虽然原本?温水煮青蛙,也没给他跳出来的机会。
如今外面打,里面也打,外面攻城略地,杀敌悬尸,里面清查罪证,抄家?流放。
林飘也见不到二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每日沈鸿回来会说一下进展,说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又查到谁谁谁头上去?了,二狗受到了陛下的宣见之类的。
前面那些进展虽然不错,但都比不上最后一个好,受到了陛下的宣见就代表直击核心了,而且被?陛下亲自接见了,各方面的待遇和安全问题肯定?也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殿中。
皇帝今日难得在?下朝后衣冠整齐,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难得料理起了朝堂中的事情,他神?色不动,身旁的公?公?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带李灵岳进来。”
二狗在?两位公?公?的搀扶下走进殿中,到了皇帝的书桌前,下跪参拜,皇帝一看他面色惨白,身上虽然穿着一套整齐的衣衫,但那衣领口,袖口,都露着绷带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严刑拷打你?”皇帝不怒而威,上下审视着他的惨状。
二狗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明察,臣无一字一句假话,昨夜有人?前来刑讯审问,认定?臣满口谎言,要臣认罪。”二狗神?色苍白倔强,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眼中布满了红血色,如同穷巷疯狗。
皇帝见他如此神?态,略一思索:“便别跪着了,赐座。”
一旁的小太监送了椅子上来,公?公?还十分有眼力见的给一旁的小太监递了一个眼神?,小太监便麻利的又在?凳子上加上了一个软垫。
皇帝见他如此,又正好是昨晚的事,怕是知道他要召见李灵岳,想着让他认罪,或者干脆弄死,便死无对证了,可这小子的确是命大,嘴也够硬,居然也清醒的坐在?他对面了。
二狗和皇帝对坐,开始痛陈起自己在?南方清查赈灾粮贪污案的时候所见所闻的一切,声泪俱下,又说起朝廷官员的不作为,对他的迫害,又是指天发?誓自己的忠心,想要为陛下效力,铲除这朝廷中的弊端,又是感恩连连,谢陛下对他的恩情,如此圣明,如此重视他,他决心要以性命报答陛下,报答大宁。
二狗虽然年纪说不上多大,但混江湖的年头却已经足够,虽然没有沈鸿洞若观火的能力,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能做得滴水不漏。
皇帝静静听着,见他情绪激动,稍微安抚了两句,又说大宁有爱卿,是大宁的福气之类的话。
但说来说去?,还是不免问到了他和沈鸿的关系上。
二狗静静等?着,知道这个问题来了,也并未撇清关系,也没说得多热络,只说是同乡,是受嫂嫂一起照看着长大的。
皇帝心中淡淡点头,他这样说便知道,李灵岳和沈鸿虽然有情分,但那情谊主要在?嫂嫂身上,他想用李灵岳,但不想李灵岳被?太子那边利用。
二狗又是一番述说自己的抱负,从自己小时候说到大,总之就是一句话,陛下,俺生来就是为了等?着你这个明君的!
皇帝看着他有些过于激动的表现,但也知道,李灵岳本?来就是个极端的人?,不然不会在?办案的时候突然暴起杀人?,硬生生把案子拉扯回来了。
极端,偏执,忠心,不管外界怎么说,只想把事办成。
这种人?是他年轻的时候就想要的,但这么多年一直没遇见这么合心意的,即使聪慧如沈鸿,也太过圆滑周到,事虽能办好,但时时顾着尺度,刻刻想着保全自身,这种人?对朝堂的稳定?有帮助,但对一个帝王来说,并不是一个足够好,足够听话的臣子。
李灵岳这种人?,才是绳子牵在?手中,适合用来威慑和收拢权利的犬牙。
二狗和皇帝谈了许久,各方面的证据,他听闻到的东西,当然,他知道要把沈鸿摘干净,但也不能一点不提起沈鸿,毕竟又许多事情都是沈鸿告诉他的,便说他出事之后沈鸿出于同乡情谊想要保他,反受了户部?侍郎的警告之类的话,主打的就是一个半真半假颠倒黑白。
两人?谈了快一个时辰,皇帝精力不济,这些事太繁杂听得生气又头疼,二狗便先退下离开了,然后皇帝让公?公?送他,特意嘱咐,不许再有人?对他动用私刑。
二狗痛得动作变形,依然起身唱了一个大喏,感动得无以复加,又是一番感谢皇帝对自己如海一般的深恩,说着自己一定?替陛下解忧尽忠之类的话,一番表演看得皇帝很?满意,心情很?畅快。
二狗被?搀扶着下去?了,坐在?马车上想着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可怕的牢房里,但他知道自己能出来,皇帝后面都已经改口叫他爱卿了,只要他撑住,他一定?能出来。
这条路是沈鸿铺给他的,他唯一的活路,并且能一直向上攀爬的路,他一定?能好好的走下去?。
他身上很?痛,大理寺狱这几日不许别人?来探监,好几日没见到小嫂子他们了,他很?想家?里的饭菜,算算日子已经七月了,没多久又是小嫂子的生辰,他得早点出去?,在?这样的日子团聚一番才行?。
他一边痛一边想,挺好的,挺好的,至少有人?救他,有人?担心他,多好啊,二柱要是一回来,发?现他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又升了官,肯定?多少要佩服他一点。
度过这一关,他就真的能成为有用的人?了,很?有用的人?。
二狗闭上了眼睛,额头上满是虚汗。
现在?才刚开始,沈鸿给他的最后一步,是让他做陛下唯一的信臣,同一切人?翻脸,包括沈鸿在?内。
那个时候,皇帝就会彻底的信任他。
“皇帝最后几年里,你要做他最信任的臣子,拿到最多的权利,你走这条路不长命,你得拿到足够多的东西在?手里,太子登位后,再用那些东西太子手里换一个位置。”
二狗想着,突然感觉沈鸿像个阎罗官,他的命从此变成一段一段的,续命的时机还得沈鸿帮他盯着,不然一不小心,他就划进命簿里去?了。
可是当下,没有更好的法子。
谁能想到他只是想办清楚一个案子,竟得罪了上京一半的人?,这一半还各个都称得上人?物?,都给他记上了一笔。
他好想家?啊。
若是在?家?里,一群人?围着他,肯定?要心疼死了,又是涂药,又是炖汤,又是补养。
二狗想了一会,但也只能想想,他知道现在?自己回不去?,他必须把这一关安然的度过了,才能换来几天松快日子。
这么大的局面,就是为了给他续命,他不能对不起沈鸿操的心。
林飘那边让大壮和小月各种打听,实在?是进不去?大理寺狱,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林飘安慰自己,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因为他们送进去?的一点什么东西而被?反咬一口,也不划算。
因为这事看似成了,又悬在?半空始终没看见二狗回来,林飘实在?心焦,又不能发?散给小月和娟儿?,只能去?找沈鸿排解,便在?夜里去?了他的书房,一通胡乱的抱怨。
一会说担心这个,一会说担心那个,怕二狗没饭吃,大理寺狱的饭菜太差是猪食之类的,反正絮絮叨叨全说了一遍。
沈鸿知道这些话即使一一安慰了也没用,林飘只是忍不住心里的七上八下而已,便起身走到面前来,将林飘揽进怀里抱着。
“都说出来好些了吗。”
“好些了。”林飘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把头抵在?他的衣衫上:“沈鸿,我。”
林飘仰起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反正情绪上的东西反反复复,就是很?担心自己养大的崽子完全忍不住跳脚的心情,但一张口,全都是说过了的车轱辘话。
“之前能送点东西进去?的时候还好,总有能做的事情,现在?东西也送不进去?人?也见不着,只有干着急的分。”他对别人?能做一个稳重的家?长,但一在?沈鸿面前就忍不住自己的碎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