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道:“阿岱说他喜欢,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不挑食,就算不喜欢吃也不会说,我观察了,他应该是觉得老鸭高汤有点腻,就喝了一小碗,肉和菜都吃了,米饭也吃了一碗,整体饭量不算多但也不少。”
“营养师怎么说?”
“他说阿岱产后没调理好,又很操劳,现在是比较虚,还好底子不错,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再配合些运动,会慢慢好起来的。”
瞿末予想着沈岱消瘦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尽快把他养胖些。”
“少爷,我觉得有个事你可以咨询一下医生。”
“什么事?”
兰姨悄声道:“我今天旁敲侧击地问了,阿岱从生下丘丘到现在都没有过发情期,omega一般在产后二、三个月内就会有,这次的发情期是有助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如果超过三个月没有,就证明身体不太好,要看医生。”她说到最后,神色黯然下来,“这是我当年照顾太太的时候知道的,她当时就不太好……”
瞿末予脸色一变。他母亲当时产后抑郁,身体受到很大的损伤,后来就再没有怀过孩子,至于是她不愿意,还是无法再怀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对被婚姻及标记捆绑的怨偶,对彼此又爱又恨,在漫长的人生中互相折磨,如果不是母亲生下了他这个顶级alpha,父亲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的。
“兰姨,我知道了。”瞿末予道,“这些话你不要跟他说。”
“我明白的,少爷。”
“他还在丘丘房间吗?”
“是的。”
瞿末予往楼上走去。背后传来兰姨犹犹豫豫的、小小的声音:“少爷,对阿岱好点吧。”
瞿末予走到房门口,轻敲两下,然后推开了门。
保姆在玩儿手机,沈岱在看书,俩人都坐在婴儿床旁边的沙发上。
保姆站了起来,指了指婴儿床,小声说:“小少爷睡了。”
沈岱也放下了书,似乎在防备瞿末予又过来把丘丘吵醒。
瞿末予朝沈岱伸出手:“丘丘都睡觉了,你也该回房间休息了。”
沈岱怔怔地看着瞿末予的手,没有动。
“阿岱,走吧。”
沈岱当然知道他不能睡在这里,因为保姆要睡在这里,还因为瞿末予不让,可是他不想和瞿末予……
保姆低着头,不该看她的不看,不该问的她不问,但这气氛实在是很尴尬。
“阿岱。”瞿末予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柔声道,“乖。”
沈岱腾地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越过瞿末予,直接出了门。
瞿末予几步追了上去:“你别生气。”
沈岱低着头不说话。
瞿末予拉住沈岱的手,往楼上走去。
一进入瞿末予的卧室,沈岱寒毛都竖起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早不见当时瞿末予和自己在这里度过易感期时的破坏痕迹,可那些记忆历历在目,那些或暴力、或yin乱、或甜蜜、或痛苦的音画片段,都在他踏进这个满是黑檀木信息素气味的房间的那一刻,奔涌进脑海,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愿回想的东西。
好像他和瞿末予之间所有的、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在这间卧室里爆发过,他哭过、笑过、叫过、哀求过、解释过、指责过,如果曾经和瞿末予的纠葛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那么这个房间就是落墨最重的那一笔。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如今他好像被圈在了这里。
瞿末予察觉到了沈岱的僵硬,那些或好或不好的回忆他自然也历历在目,他轻声说:“如果你不想住这个房间,我们就换一个,但你还是要和我住在一起。”
沈岱抽回了手,不愿意泄露自己的恐惧,他冷硬地说:“随便。”
瞿末予将沈岱抱进怀里,在他额头上落下几个温柔的吻:“你听我说,阿岱。我很想和你做爱,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想,但我不想勉强你,我保证会给你最好的体验,就像从前那样,你能接受吗?嗯?好不好?”
沈岱依旧沉默着。
瞿末予抬起他的下巴,点吻他的唇:“阿岱,我真的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沈岱的心在发颤,他曾经为瞿末予这其实并无温度的温柔陷得极深,无法自拔。直到他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才知道一个人能够触碰到瞿末予的哪一面,完全取决于其对瞿末予是无用的、有用的还是有害的,而他与瞿末予的“故事”,恰巧就是这样一个渐变的过程,于是他看到瞿末予最开始对他是高高在上地客气疏离,后来如逗弄宠物般给予宠爱和奖励,最后翻脸无情,对他和他腹中的孩子不留一丝余地地残忍。
现在他对瞿末予又“有用”了,哪怕只是想上他。他再也不会为瞿末予的“温柔”而迷惑,因为他看过这背后血淋淋的冷酷,都可以来自同一个人。
“我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喜欢你。”瞿末予抚摸着沈岱细软的头发,“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沈岱被瞿末予抱在怀里,却依旧遍体生寒。他突然意识到,在经历过那么多他曾经深爱过的人给予的痛苦折磨后,他对瞿末予最大的情绪不是恨,而是恐惧。
是他面对瞿末予时无能为力、无法抵抗的恐惧,是从各个方面被狠狠压制、明知道靠近又会遍体鳞伤却无处可逃的恐惧,是他肝肠寸断的爱和刻骨铭心的恨共同滋生出来的恐惧。
他害怕瞿末予,尤其害怕瞿末予对他好。
第八十一章
瞿末予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沈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尾,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地毯,像在等着受刑。
瞿末予顿时感到心中酸涩不已。他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沈岱旁边,他能明显感觉到沈岱的身体僵硬了。
“阿岱。”
沈岱低着头,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逃离,因为洗完澡的瞿末予,撕掉了后颈的贴纸,被热水冲刷过的身体加速了血液流动,黑檀木信息素的气味直灌进他的每一根神经,将他的头发丝都熏染上了瞿末予的印记,哪怕俩人现在只沾了一片衣角,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瞿末予团团包围。
瞿末予说不会“勉强”他,可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只要瞿末予向他释放诱导信息素,他就会变成“愿意”,一个omega永远无法真正抗拒一个顶级alpha。
“阿岱,该休息了。”瞿末予伸手抚向沈岱的头发。
沈岱却如遭雷击,腾地站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瞳光在眸中乱撞,掩饰不住的惊惶。
瞿末予的心被揪痛了,沈岱那避他如蛇蝎的神态更让他的自尊心大受冲击,他从小到大,数不清多少人对他前赴后继地示好,沈岱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咬了咬牙:“你怕我?”
沈岱的嘴唇轻颤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