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要去看丘丘。”

“丘丘在睡觉。”

“他……”

“阿岱。”瞿末予加重了语气,“你早晚要面对我的。”

沈岱僵了僵,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瞿末予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你有什么要求。”

“什么?”

“当初我们协议结婚,你问了我的要求,现在你用丘丘的抚养权胁迫我,我也要知道你的要求。”沈岱的眼仁逐渐浮上清晰地红血丝,“你要我陪你上床,或许还要我陪你度过易感期,给我一个时限。”

“……什么叫‘时限’。”

“当时的联姻也有时限,不超过五年。”沈岱的嘴唇轻颤着,“瞿总,你要多久才能放过我。”

瞿末予不得不暂时弯下腰,来缓解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他咬了咬牙:“沈岱,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我做的不够坚决,什么叫‘时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我们是一家人,我说了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一家人’。”沈岱含泪道,“你会有自己的家人,会有自己的孩子,很多孩子,远比丘丘更优秀的孩子,但是我只有丘丘……你还要抢。”

“我没有要抢他。”瞿末予捧着沈岱的脸,艰涩地说,“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够好,误会你,逼你洗掉标记,打掉孩子,我知道你这一年过得很辛苦。”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磕绊又困难,因为他从来没跟人这样认过错、服过软,可是比起沈岱受过的苦,那些他能想到的和不敢细想的苦,这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阿岱,我对你有愧疚,也是真的喜欢你,只有你们留下,我才能好好补偿你,我会证明我能让你们过得很好。”

沈岱看着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永远像只高傲的雄狮的顶级alpha,此时向他低头,说着与其格格不入的软话,他只觉得心慌,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出精心算计的戏码,以达到任何对其有利的目的,他已经吃够了苦头,他很害怕,他摇着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当初不自量力靠近你,我已经为我的错付出代价了。”

“什么一个世界两个世界,我们明明心意相通过,我们……”

“我只是一个劣质omega。”

瞿末予急道:“那不过是一句气话!”

“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每句话都有目的,那不是气话,是你的真话。”沈岱轻声说,“瞿末予,给我一个时限。”

瞿末予狠狠一拳锤在了实木桌上,哑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

第七十九章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瞿末予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是“父亲”时,他的眉心立刻拧了起来。

沈岱趁机想推开瞿末予,却被他一手握住了两只手腕,他拿过手机,挂断了。

沈岱也用余光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他道:“瞿董知道吗。”

“知道什么。”瞿末予将沈岱的手腕抵在自己的心口。

沈岱讽刺地说:“知道你有私生子,还把私生子和情妇带回家。”

“他很快就会知道。”瞿末予仍蹙着眉,他不喜欢沈岱用这样的口吻说自己和丘丘是情妇和私生子,可“私生子”这三个字他确实亲口说过。

“你要怎么和他交待?”沈岱沉声说,“你已经订婚了,瞿家也不需要一个普通的alpha私生子。”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瞿末予低头亲了亲沈岱的额头,“你去看看丘丘吧。”

他一退开,沈岱就跳下桌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他看着被甩上的门,陷入了短暂地失神,随着沈岱的离去,那一缕幽香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屋内恢复了一贯的安静与孤寂,他坐靠在桌子上,一手紧紧抓着桌沿,抓得五指生痛。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把沈岱又掌握到了手中,却又觉得怎么也抓不住呢。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抗拒他、戒备他、畏惧他的沈岱,他想要他们回到从前。他以为只要沈岱和丘丘回来了,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能变成……家,他们现在不就是一家人吗,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在他的房子里,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煎熬。

电话再次响起。

瞿末予盯着那手机,目光阴翳又冰冷,像是与敌人的阵前对视,寻找突击的时机。他伸出手,点开了免提。

“你跟晓初说了什么!”瞿慎在听筒那一头低吼。

“我说我想和他解除婚约,他提一个能顾全他面子的理由,我配合。”

“瞿末予!我们昨天是怎么谈的?你觉得你喜欢那个研究员,可以,你把他养在身边就是了,晓初是什么人家的omega,只要你别太明目张胆,他不会没这个肚量。”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沈岱生了我的孩子,一个alpha儿子。”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久。

然后瞿慎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当初那个孩子不是打掉了吗,标记不是洗掉了吗!”

“标记是洗掉了,但孩子他生下来了,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确实是我的。”瞿末予淡漠地说,“您觉得周晓初有这样的‘肚量’吗。”

瞿慎又是沉默很久,隔着电话,瞿末予都能听到那气狠了的喘气声。瞿末予也跟着沉默,如果他们是当面谈,这场博弈对他就更有利,因为他的信息素比他父亲的强盛很多,虽然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使用信息素压制,但仅仅是基因上那微妙的气势高低,就能帮他制衡血脉上的弱势,这一点父子二人都很清楚,所以在他成年以后,遇到很重要的事、尤其俩人意见相佐时,瞿慎就会尽量避免跟他当面说。

经过几次呼吸的调整,瞿慎也冷静了下来,他寒声道:“所以呢,外面一个omega给你生了个孩子,你要怎么样,难不成娶他?”

这回轮到瞿末予沉默了。他的意志在被两股力量疯狂地拉扯,理智和认知告诉他绝不可能娶一个普通omega,为了所谓的“喜欢”找一个毫无力量的人做人生的合伙人,将会成为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可他的意愿、他的情感、他的心,都给他了明确又清晰地指向,他喜欢沈岱,他想要沈岱,沈岱自身的优秀远超过大部分人,他们还有了孩子,夫复何求呢?

他心中的警铃响了一次又一次,感性和理性正在撕裂他的判断力,他一生中从未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他曾经蔑视那些为了爱情做蠢事的人,难道他也要违背过去的认知和经验,做一个情绪主导的重大决定?

“说话。”瞿慎气得发抖,“你昏了头是不是,难道真想娶他?”

“为什么不行。”瞿末予脱口而出,这句话甚至先于他的思考,更多是出于无意识。

瞿慎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教训自己的儿子,本来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有着长期的共识,根本不需要争论,他不敢相信他的顶级alpha的儿子也会犯这种蠢,他倒吸一口气,咬牙道:“瞿末予,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沈岱什么出身,第二,沈岱什么信息素等级,第三,他给你生的孩子又是什么等级。”

“……”

“他除了有你在易感期时精虫上脑的喜欢,他有什么?”

瞿末予握紧了双拳,脸色难看极了。他一时无法反驳自己的父亲,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人是无法轻易打破过去的自我的。

“说话呀,他生了个alpha儿子,然后呢,信息素等级是多少?”瞿慎嘲弄道,“他只是个B级omega,哪怕有你的基因,生出一个A级alpha就不错了,你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继承人吗,你敢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他吗。”

“他是A级。”瞿末予艰涩地说,“父亲,你也是A级alpha,即便是顶级AO的结合,也不是一定就能生出S级alpha,那是极小概率……”他其实并不知道丘丘的信息素等级,因为病例上没有,他派人去医院查了,因为沈岱没测,他也不想测,或许是怕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