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1)

彩色的照片里,她笑起来两个圆圆的梨涡。

那时候她还很年轻,还在赌场做荷官,每天被人揩油,但乐此不疲,她总是笑嘻嘻地对黛羚说,“没事,反正这些凯子给的小费多,这么算算,我的屁股也很值钱嘛,没有被白摸。”

那时候,玉梦回到家里会和小黛羚一起盘在床上数小费,然后把钱都藏在床底下的盒子里,每天收工都会偷偷看一遍,仿佛那些钱是她未来的希望。

小费多的时候,玉梦总会拉着黛羚去逛街,给她买新衣服。

她喜欢把黛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带她去加奈的墓前,玉梦会让黛羚转上一圈,自已则站在一旁,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地说。

“你看我把你孩子带得多好,白白胖胖的。”

她存了很多钱,也总是会在月底准时打给远在四川的母亲,做梦有一天回老家买大房子,把母亲和黛羚都接进去,从此一家人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她还不叫黛羚,大家都叫她小黛,只有玉梦叫她小鬼佬,因为黛羚妈妈是日本人,玉梦说她讨厌所有日本人,但除了小鬼佬。

每当这时,黛羚总是咯咯地笑,然后倔强地扬起小脸,一本正经地反驳她。

“我可是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才不是日本人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骄傲,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血脉里的那一半异国痕迹。

但长大后,她却无比珍惜,这唯一和母亲共通的东西。

第121章 你回香港,昂威知不知道?

在黛羚的记忆中,玉梦总是笑,满嘴粗口,嘴不饶人,还喜欢叉着腰和人吵架,但就是明艳鲜活惹人爱。

后来,她成了丹帕养在澳门的情妇,那人给她买了房子也给她配了车,让她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从开始的每个月一次往返,变成每个月好几次,她成为了陈丹十几个情人里最受宠的一个。

在巅峰那年,她有了身孕,陈丹似乎对她格外偏爱,承诺让她生下来。

玉梦天真地以为,自已的生活终于有了盼头,却不知道,这份偏爱早已引起了阮妮拉的注意。

阮妮拉的算计阴毒而周密,她挑唆丹帕在香港的另一个情人阿什丽设局让程玉梦染上毒瘾,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步一步沦为畸形的怪胎。

为了陈家的名誉,最终说服丹帕派拉蓬将她直接枪杀,尸体被扔在远郊水库的焚化厂,曝尸荒野,连最后的尊严都被剥夺。

黛羚那夜回家晚,在电梯里,她撞见了刚杀完人的拉蓬,他行色匆匆,风衣下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她缩在电梯角落,心跳如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拉蓬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那人阴狠带毒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没再敢抬头。

就是拉蓬那阴冷的一瞥,让黛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匆忙赶回家,手抖如筛,连钥匙都对不准锁孔,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打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她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家里视野范围内全是血,唯独不见玉梦的身影。

她连滚带爬下楼,看到一辆面包车疾驰而去。

她哭着打电话给花姐,最终在凌晨时分,找到了玉梦的尸体。

她被抛在远郊的水库旁,身体冰冷,早已没有了呼吸。

小黛羚哭着要去找警察,花姐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而沉重,“小黛,别去……杀玉梦的,就是警察。”

她说,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懂了,不是所有警察都是好人。

最终,警局果然以意外结了案。

玉梦的死,被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仿佛她的生命从未存在过。

那年,黛羚只有十二岁。

她再一次失去了人生至亲,失去了那个总是笑着、骂着、叉着腰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玉梦。

小小的年纪里,她便决意草草提前结束了自已的青春,从此成为了随风飘摇飞舞的浮生一片草,再无归处。

离开的时候,黛羚打开带来的一瓶红酒,自已猛灌一口后,将它尽数洒在玉梦的墓前,声音淡如水,“玉梦,拉蓬死了,我替你割了他的舌头。”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哭,也许泪早就流干了。

“还有一个人,幸运的话是两个,我会尽全力把他们都击垮,然后来和你报喜,你等我。”

“但你知道的,我没这么大本事。”

夜风拂过,带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她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度。

“……我只是利用了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的嗓音变得寂寥,盯着墓碑的眼神有些空洞,“阮妮拉的儿子。”

“但他并不无辜,对吗?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只是以牙还牙,我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不是吗?”

没有人回答她。

玉梦的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照片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却再也无法给她任何回应。

她其实是在问自已。

黛羚低头用木棍挑了挑未完全燃烧的纸簪花,嘟囔一句,“谁叫他偏偏是阮妮拉的儿子呢。”

她走出去老远,树梢的月亮躲在云里偷偷看她,夏风迷了她的眼,她回头,眼眶有些红。

“在下面打麻将不要怕没钱输。”她轻声说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也别老是赖账,缺钱了就给我托梦,我有钱。”

第二天,她去银行给玉梦母亲汇了一笔钱,这笔钱是她在泰国打工挣的,她全数寄出,用花姐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