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岭屏住呼吸,下一秒,浮起的心脏又有些失望的落了下去。
F并没有选择露出真容,而是用一张银白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不过,是不是弗尔伯斯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岑岭倒也不是因为喜欢那雌虫,才一直心心念念着不忘的,比起白月光,倒更像是一桶冰水,将他泼得清醒过来,否则这会儿,他指不定还什么都看不穿,执拗的在监狱里钻牛角尖呢。
岑岭的视线在F脸上的面具上停顿数秒,随即微笑起来:“谢了,哥们。”
F道:“大恩不言谢。”同时丢出几个急救包,还有能量汽水和止痛片之类的补给品。岑岭松了口气,捡起来给自己打满血量。
地图上安全区再度缩小,他们所处的这个房子刚好在圈的边缘。对面又是山坡,一把稳准狠的狙架在这里,人头分和送进嘴里没什么差别。岑岭看这个叫F的玩家枪法不错,本以为他会借此机会吃波分,没想到F把枪一收,竟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全息游戏的场景无比真实,窗外阳光洒落,微风吹入,而身材颀长的狙击手懒洋洋的靠坐着,一双长腿随意的分开,怀中抱着黑色的狙击枪,修长手指在枪管上轻轻点着,好像在打拍子。
岑岭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毛。
F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岑岭指了下窗户:“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吃分?”
F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歪头笑道:“懒得,都已经把你捞回来了,不想再动了。”
排位里,为了分数撕破脸皮的大有虫在,这么个佛系类型的岑岭倒是头一次遇到,他笑了笑:“跑这么远只是为了捞我,不会有点亏?”
“稳赚,怎么可能亏。万一你死了,二号怕不是又得开始嘴臭。”F伸了个懒腰,两手枕在脑后:“喂,二号,说话,这会儿怎么不说你的演员论了?”
岑岭对他的引战行为有点哭笑不得,好在开局还嚣张的不行的二号玩家已经意识到这是两位大佬玩家,识趣的当了缩头乌龟,闭嘴不说,也让岑岭的耳朵免去了受罪。
F见二号不和自己吵,身子往后一靠,似乎还有点失望,嘀嘀咕咕几句,又看向了岑岭。且是一种很长久的、充满了打量意味的视线。
岑岭道:“怎么了?”
F道:“这是你的真实长相吗?”
岑岭摸了下自己的脸,后知后觉自己忘开长相屏蔽了,不过看对方也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便没怎么上心的笑了下:“是啊。”
F指尖在狙击枪上一滑,半响道:“挺帅的。”
岑岭心头莫名一动。
他笑道:“应该没有你帅吧。”
F道:“想看我的脸?”
岑岭也知道对初次见面的队友提出这个请求很失礼,于是没有直说也没有应和,只是微笑了一下。
F抬起手,缓缓的放到了脸上的面具上。岑岭的心好似也随着他的动作被吊了起来,一时间心跳的速度竟然都加快了。
然而,下一秒,F却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手。
“不给你看。”F道:“为什么要给你看?”
岑岭的心又掉回了原地,怔了几秒,也感觉自己这行为有点怪怪的,无奈的笑了。
这局游戏,他们所在的这座房子成为了最后的天命圈,有岑岭在,他们毫无疑问的成了第一名, 吃了鸡。
离开游戏后,岑岭点开F的玩家资料,在加好友的选项上犹豫不决,想要加,又觉得对方似乎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后,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想搞网恋的初中生。这个联想让岑岭自己给自己逗笑了,于是作罢,继续排位。
出乎他意料的,第二把排位,F的ID竟然又出现在队友列表里。
不过也很正常,凌晨四点半,正是玩家最少的时候,他们段位相近,又都是单人四排的玩家,会排到一起也不算特别稀奇。
F并没有主动打招呼,岑岭便也没说什么,在飞机上时,他打开了面容屏蔽,也学着F的样子,在脸上加了个面具,免得被谁认出来。
打开地图,岑岭还在选跳伞地区,忽然看见队友列表里的F已经下了飞机,操作快于大脑,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在空中了。
不过飞就飞了,这个地区的物资也挺不错的。走进大仓库,岑岭随便捡了把枪就开始杀。这一把的补给品刷的总算正常了,他杀出大仓库的时候,背包满满当当,身上的护甲和头盔也已是最高品。
他平日里更爱打突击位,但离开之前,看着地上的98K,他犹豫了下,有点鬼迷心窍的带上了。
这里的地势比沼泽区更适合打架,F也没走远,似乎正待在大楼里的某个房间里,像是被谁堵住了。想到上一把的情况,岑岭觉得报恩的时候来了,于是一路杀了上去。
谁知到了地方,推门的一瞬,一梭子子弹迎面而上,直接把他给击倒在地。
岑岭:……
“咦?”F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惊讶:“是队友啊,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我拉你起来。”
岑岭看着F在自己身旁蹲下身来,一时有点自作多情的尴尬和复杂感。
更让他觉得自作多情的是,等到自己起来打包的时候,F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不是上一局的那个一号玩家吗?这么巧。”
岑岭含糊的“唔”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在这个虫族世界,身为穿越者,身为人类,是绝不可能被这畸形的虫族社会吞噬改变。
然而无论是上一把,还是这一把,他都理所应当的觉得F会记得自己,并且会为了自己的长相心动,会向自己示好。
因为他是雄虫。
在直播平台上,被无数粉丝无数玩家几乎捧上神坛的岑岭,在这时终于猛地清醒了过来。
这一清醒就是浑身冷汗,宛如从一场黄粱大梦中醒来,转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差一点点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记得来时的路,他才是人类,忘记了来时的路,他也不过是一只正常一点的雄虫而已。
岑岭盘腿坐在地上,抿住嘴唇,沉默的吃止痛片,将血量补满。F则蹲在他身旁:“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吗?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
岑岭把血量补满,短短时间里已调整好了心态,一哂:“没,看你不动还以为你被堵住了,本来是想要报上一把的恩,结果有点儿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