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穆裴轩眉梢一挑,“喜从何来?”
杨谦和说:“不知郡王可听说过容华县主?”
“容华县主是玉安一等一的美人,不但容貌生得极美,性情最是端庄娴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杨谦和微微一笑,道,“郡王少年英杰,与容华县主这般佳人正是英雄配美人”
穆裴轩打断他,“杨大人莫不是忘了,本郡王已经娶妻了。”
杨谦和说:“郡王乃人中龙凤,天乾中的佼佼者,自当与坤泽相配。容华县主虽是庶出,可她自幼养在王妃膝下,深得王爷疼宠,郡王与县主之间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所以王爷有意将县主许给郡王为侧妃……”
穆裴轩哂笑一声,说:“杨大人,信王美意,本郡王心领了,本郡王与郡王妃正当情浓,鹣鲽情深,无意他娶。”
杨谦和微愣,似是没想到穆裴轩会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郡王,那可是容华县主。”
“县主又如何?”穆裴轩反问道。
杨谦和一时哑然,他深深地看着穆裴轩,道:“郡王是个明白人,这天下的局势不会看不明白,如今秦凤远占据梁都,与大梁划江而治。可依秦凤远此前行径,断不会满足于此,不如安南王府与信王府结秦晋之好,守望相助,共御强敌。”
穆裴轩笑了笑,道:“与信王结盟,对本郡王有什么好处?”
“秦凤远就算要打,也不会舍近求远,转道攻往瑞州。”
杨谦和说:“郡王说笑了,如今天子在玉安,秦凤远若是攻来,郡王以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届时大乱一起,天子圣旨直抵瑞州,郡王身为我大梁臣子,难道敢抗旨不遵;?”
“再者,玉州失利,瑞州只怕也有唇亡齿寒之患。”
穆裴轩看着杨谦和,嘲道:“杨大人莫不是真当本郡王是个傻子?”
“信王想与本郡王结盟,无非是看中本郡王手中的南军,想让本郡王去和秦凤远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再好不过,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杨谦和笑道:“郡王这话言重,且不提王爷和郡王同是大梁臣属,自当一道平叛,中兴我大梁,若是郡王娶了县主,两家便是姻亲,王爷岂会行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郡王,您是天乾,”杨谦和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说,“自古以来,乾坤阴阳方是正理,郡王妃虽好,可到底是中庸,下官还听闻郡王妃身子不爽利……如此,如何能襄助郡王度过情期,绵延子嗣呢?”
穆裴轩盯着杨谦和看了片刻,突兀地笑了一下,道:“听起来这门亲事于本郡王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瑞州的穷山恶水养不活你们玉安娇养出来的坤泽,就如这如梦令,虽是名酒,却不合本郡王的心,不合心的东西,本郡王素来不喜欢。”
“本郡王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穆裴轩与杨谦和的商谈本是密谈,可不知怎的竟教人传了出去,就连萧珣都有所耳闻。
萧珣有意无意道:“轩哥哥,容华县主可是这天底下罕见的美人,轩哥哥当真不喜欢?”
穆裴轩笑道:“是谁在皇上面前嚼舌头?”
萧珣脸上露出一个笑,道:“朕只是觉得若是轩哥哥当真喜欢容华县主,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要是天底下的美人儿我都喜欢,”穆裴轩道,“那我可喜欢不过来了。”
萧珣突然想起什么,道:“不知轩哥哥可记得郑国公家的文毓哥哥?”
穆裴轩愣了下,道:“谁?”
萧珣道:“就是同朕一起在狮兽园遇险,他护着朕险些遭猛虎撕咬,幸好轩哥哥来得及时,”他不觉一笑,道,“轩哥哥与猛虎搏斗时的剑还是他扔过去的呢。”
经萧珣提起,穆裴轩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对于他口中的文毓却委实记不清了,笑笑,道:“几年前的事情了。”
萧珣说:“可不是,我听说轩哥哥当年离开梁都时,文毓哥哥还病了一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穆裴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记不记得“文毓”不要紧,是不是当真有这么一回事也不要紧,皇帝想借机给他指亲倒是真的。穆裴轩不说话了,看着萧珣,萧珣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笑道:“轩哥哥……”
穆裴轩道:“皇上,臣已有郡王妃了,臣想要的,只有他一人。”
“何况如今海内未平,臣无心私情,”穆裴轩说。
萧珣神情僵了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穆裴轩,穆裴轩不闪不避地和萧珣对视,过了许久,萧珣笑了下,道:“朕也只是随口一说,郡王别放在心上。”
不欢而散。
穆裴轩走后,萧珣恼怒不已,抬袖拂落了御案上的奏折,招喜劝道:“皇上息怒。”
萧珣道:“信王给他的他不要,朕给他的,他也敢推辞,他究竟想干什么?”
招喜小声道:“兴许是郡王和郡王妃当真情深至此……”
萧珣冷笑一声,道:“他是天乾,哪个天乾当真能守着中庸过一辈子?”
“朕看他就是想拥兵自重!”萧珣道,“想做下一个秦凤远!”
“哎呦,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让郡王听着该寒心了。”
萧珣一言不发,眉宇间有几分阴霾,信王一党咬得紧,他到底是没保住何怀玉,只能将她贬官下放去了衡州,此事才渐渐平息。经此一着,萧珣反而愈发惦记起穆裴轩手中的兵柄来,兵柄本就属于天子,若非兵权旁落,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秦穹劝他不可操之过急,萧珣本也想徐徐图之,可乍听信王有意将容华县主许给穆裴轩为侧妃,心中就更是焦躁。过了许久,萧珣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起什么,问道:“伴伴,芳嬷嬷呢?”
芳嬷嬷是皇帝的乳娘,自小照顾他长大,萧珣年幼丧父丧母,对这位乳娘颇为亲近。
招喜道:“皇上这些日子睡不安稳,吃也吃不好,瞧着又消瘦了,芳嬷嬷见了心疼,特意去膳房,说要亲自给皇上做好吃的呢。”
萧珣神情微松,道:“嬷嬷身子不好,何必这般折腾。”
招喜笑道:“这怎么能叫折腾,只要小主子能多吃一口,便是再费心也是应该的。”
穆裴轩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小皇帝眼下能往他府上塞人,下一步就能拿纳侧妃为由,绊住他,让他在玉安城里留上一年半载,等他回瑞州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穆裴轩不怕算计,却不耐烦被这样算计,偏这算计还是出自皇帝,大抵是对小皇帝仍抱了几分念想。如今来这玉安一趟,那点念想便一点一点地碎了。
出了宫门,穆裴轩一张脸都臭得很。他骑着马,身后跟着的是分墨和周自瑾,转了一圈,往玉安酒楼里拣着段临舟的喜好提拎了一食盒的饭食,心情便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