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然也有人提出质疑,毕竟才见识过天灾的厉害, 或多或少心有余悸,真佛没有私心,只顾及苍生福祸, 他缓缓开口:“如何能保证他不会被侵蚀本心?”
“有我看着他。”季玄羽道, “倘若有一天他不再是他, 不劳诸位, 我亲自动手。”
他话说得狠, 但是有可能被动手那位却含笑瞧着他, 秦云面上没有半点不虞,当着他的面说要监视他,秦云却居然十分乐意,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两人感情是真好啊……
可也有人忍不住道:“真有那么一天你确定自己能下得了手?”
“对对!如果他真成天灾,首先遭殃的也是别人吧,毕竟凤凰自己就很能打。”
“是啊是啊。”
有人站在季玄羽和秦云身边,也有人不住拱火,好像恨不能现场就宰了秦云这个“后患”,季玄羽视线缓缓扫过那些人,被他盯住的人声音渐渐小下,打了个寒颤,但出乎意料的,季玄羽没朝他们发火,甚至还笑了笑。
“各位,我不是在与你们商量,只是通知各位一声,解决办法就是我方才说的。”季玄羽笑得很和煦,“诸位要是有不用意见,可以说,但我不会听。”
“你!哪有你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真佛和九重天的人都还没再次开口,某些人觉得有人给撑腰,又站在人群里,莫名再添气势,哪怕方才见过季玄羽和秦云的本事,也都敢再开口:“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的私心!”
“私心又如何。”秦云终于肯出声,平视前方,仿佛看着众人,却又好像谁也没看,“我自问部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除恶灭邪,也对得起天地,不满凤君说法的人是想得到个什么结果呢,是要立刻诛杀我吗?”
秦云的声音不重,但所有人都听得清:“凭什么?就凭我身上染了天灾气息?”
他是为什么染了天灾气息?是因为除恶,凤凰一族惨烈牺牲,好容易活下两个,染了气息又怎样,他还是秦云,还守着本心,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天灾,就因为气息就要杀了他?
“我没有毁天灭地的心思,也不想跟各位为敌,”秦云视线动了动,“我不过一归乡人。”
分隔漂泊千万载,他只是想归家,有季玄羽的地方,就是他要归去的地方。
季玄羽接着他的话继续:“苍生无辜,我们也是苍生。我俩无愧于天地,若有那么一天,我说我能下手就一定能,信不信随你们。但如果今天有人阻我带他回家,可以来试试自己的本事。”
有佛陀开了口:“凤君是愿为一人与天下为敌?”
“尊者这话不对,”被人架着的孔翎开了口,“他们并不与天下为敌,只与视他们为敌者相对。”
孔翎和金鹏都在极乐天待过,本身有佛缘,论打机锋不是不会,况且道理就是如此,可每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再真的理,也不能说通每个人。
季玄羽方才说得清楚:他要带人走,想杀不行,想封印也不行,谁要拦,先武力问过他。
若真有人敢问,是杀还是废,凤君却没说,没说明,那就是都有可能。
有人嘀咕:“三十三重天尊主不是有职责在身,还能随便杀人不曾?”
他声音小,但大能们哪个听不见,不用季玄羽开口,借着同伴的灵力终于能有力气说话的玉小盏平静道:“凤君有职责在身不假,可你们要杀他道侣,还不允许别人杀你么,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况且,不用主人动手,我可以代劳。”
秦云破壳的时候,玉小盏也在,他见过主人捧着小鸟团子大喜大悲的场面,有了秦云之后,她才终于见到主人放松下来,从前的主人即便笑着打趣着,玉小盏却总觉得他身边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凝重气息,主人好容易能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她说什么也要把两人一起护着。
况且他们分别了多久,若把秦云神智回归算作真正的回归,那就是真正的万年相隔啊!
天道优待凤凰,封神位,因为凤凰从来不曾亏欠天下,可他们举族覆灭的痛苦、秦云和季玄羽被迫分离的年岁,没有什么能够弥补。
“阿弥陀佛,”真佛终于出声,当所有人视线凝在他身上时,真佛用一贯的语调慢慢道,“那便交与凤君了。”
“什”
真佛做了决定,诸位佛陀尽数遵从,真佛为诛邪前来,既然此地再无天灾,便再不多言,率众佛陀直接返回极乐天,来的干脆,走得也干脆,留下方才还希冀着真佛跟季玄羽对上的人干瞪眼。
九重天上的雷也熄了,代表他们的使者对视,明白了自家这边的意思,朝季玄羽行礼告辞:“既已得了答案,我等也该回天复命,告辞。”
三十三天所有人都站在季玄羽这边,其他神佛都撤走后,季玄羽转脸望向剩下的人,都不用开口,意思很明显:谁还不服?
方才不满的有人类,也有灵物,这会儿倒是都偃旗息鼓了,典型的没了仗不了势就全是怂包,要是这会儿有人还能站出来仔细问问秦云的情况,确认他真的可以坚守本心,季玄羽大概还会另眼相看。
毕竟起码是理智在思考的人。
“所以……”有人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为消灭天灾而欢呼一下了?”
“……算了吧,热血劲儿已经过了,而且,啊,全然放松下来可是真的没力气了。”
不少人终于能瘫坐在地上稍微歇会儿,陆有清已经开始善后事宜的吩咐,季玄羽道:“老陆啊,事就先交给你了,我得歇几天。”
陆有清也知道此战他消耗不少,自然主动接了担子,季玄羽把人间办事处的事都交给朱邪,让自己的属下带着伤员,回三十三重天疗伤修养,季玄羽本人也回了天上,他是一直撑到凤阁门口,才眼前一黑,完全晕了过去。
季玄羽再睁眼时,已经是七天后了。
他躺在床榻上,等视线不再模糊,鼻尖嗅到一丝淡雅的香味,视野里是眼熟的屋顶,一转眼,身边趟着个眼熟的人,他一动,那人便也睁开眼。
秦云看着却不是刚睡醒的样子,嗓音也很清晰,他抬手拨了拨季玄羽的发丝:“醒了?”
“嗯。”季玄羽躺了许久,开口却觉得嗓子并不干涩,任由秦云掌心贴着他,“我睡了多久?”
秦云:“七天。”
季玄羽:“你呢?”
“两天。”
季玄羽嘴里带着股淡淡的甘味儿,想来昏睡期间灵药被塞了不少,秦云抚着他的发丝,把近期的状况说与他听。
九州大阵守得好,普通人只当那天天气怪异,战斗地方损毁得太严重,已经封住,短时间内不会开启,参与的气息还得好好净化,至于天灾异象时闻风而动的其他邪祟,大伙儿正一起追剿,善后的事虽然繁杂,但比起直面天灾还是轻松得多。
三十三天的诸位面对天灾时都跟着季玄羽正面上,伤得不少,受伤最重的至今还没醒,但好在都无性命之忧,慢慢修养就好。
季玄羽听罢,松了口气,往秦云身边靠了靠,如今他最大的心病解决了,秦云身份已明朗,过了明面,不用再藏着,他道:“我再调息几天,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换秦云听他说:“虽然你还是鸟团时,也跟着我去了不少地方,但那会儿连个话也不能同我说,路过一些美景时,我总想着,等你好了,一定要再一起走走。”
哪怕是同样的景色,跟着同样的人,心境不同时,带来的享受也会不同,这点秦云怎么不懂,他在季玄羽额上亲了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