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其他人也不说了,脚步飞快往前跑。

另一边,林知惜站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腿都等麻了,才看见几名宫人抬着一顶华美的轿子过来。

她也没埋怨,宫人也没有告罪,双方只当不知此事。

林知惜掀开车帘坐进去,捶打发硬发直的小腿,思忖圣上接下来的安排。

安乐公主天真自我,没什么心机,刚刚愿意送她轿子,就不会再针对她。

林知惜不知道的是很快有人将林知惜与安乐公主的对话一五一十学给皇上听。

皇上对林知惜很满意,识大体,人也机灵,懂得审时度势,最主要懂得让着姑姑,不让外人笑话。

皇上给礼部下了两道圣旨,一是赐婚安乐公主和沈柏阳,婚期定在十月二十,让礼部着手准备二人的婚事。二是赏赐林知惜一匣珠宝。

圣旨还没送出去,定王来了。

定王因为体弱,无缘帝位,又因为是他第一个女人生的儿子,很得圣上信任,彭德海不敢造次,跪下请安。

皇上听到定王来了,果然高兴,连奏折也不批了,坐到旁边的榻上说话。等人进来行了一礼,立刻让彭德海给定王安排位置。

定王平日不爱进宫,今儿他能来,皇上都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不守着你那王妃,反而想起来看朕?”

定王不问朝政,一心只想娶一个知他懂他的心上人。一次出游,他遇上一貌美农家女,惊为天人,立刻请旨封她为王妃。

皇上如何愿意让儿子娶这种身份低微的女子,自然不同意。还是定王搬出母亲,想到那个陪伴他青涩岁月,一腔爱意全给了他的贴心宫女,圣上真就准了。

婚后夫妻俩琴瑟和鸣,定王身体也一日日转好,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这个儿子不肯纳妾,只守着他的王妃。

定王被父皇打趣,脸色微红,还是说明来意,“父皇,儿臣听闻惠阳今日入了宫?”

皇上还在笑着,但笑容有点凉,“你听谁说的?”

他这儿子从来不过问政事,难不成也学那些人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定王似是没看到皇上骤然变色的脸,摇了摇头,“没谁跟我说,是儿臣进宫向太后请安,儿臣瞧她老人家似乎不高兴,顺嘴问了一句。”

皇上脸色才好看了些。

定王趁机为惠阳求情,“儿臣知道皇上恼了三弟,但是惠阳是无辜的。她一个公主被贬为庶人本就可怜,现在又失了婚约,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受得住。父皇,儿臣知晓两情相悦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您让安乐得偿所愿,也不能忘了惠阳啊。”

这话就差明指他偏心了,换了旁人说皇上早就发火了,对着心爱的儿子,他的火发不出来,生怕惊着这儿子,回头再病了一场,他思忖片刻终是为自己辩驳,“朕刚刚已经下旨赐她一匣子珠宝。”

“只赏赐珠宝怎么够?”定王摇头,“她一个姑娘家得那么多宝物无异于小儿抱金块过街--危险重重。”

皇上咬了咬牙,答应恢复林知惜惠阳郡主的身份,同时为了避免别人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给安乐公主的赐婚圣旨需要晚上一个月再发出。

定王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皇上的打算林知惜自然一无所知,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怎么把徐广临约出来让他试药。

她想得太入神,丝毫没注意自己揉错了位置。等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时,低头一瞧才发现她揉的并不是她的腿,而是一只枯瘦如柴、明显带着血迹的小手。

第9章 寻人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几个小太监去讨水的空档,不远处的书房里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块长三尺,宽三尺的石砖被人从下面轻轻推动,紧接着有颗小脑袋从底下探出来,左看右看,没发现人,撑着两只胳膊从黑洞一跃而起,却也不急着跑,反而弯下腰轻轻将石砖推回去恢复如初。

他蹑手蹑脚溜出书房,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顶轿子停在院中,就在这时院门口有宫女端着托盘经过,他吓得将身子藏在轿子后面。

那几个太监往这边跑,陆霄想逃也来不及,情急之下只得躲进轿子里。

陆霄知道自己在赌。他日日夜夜待在地牢,每天都要承受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他都咬牙忍了。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听到小太监说这里是皇宫。皇宫是天底下最严的地方,他想要从那么多人眼皮底下逃走,根本毫无胜算。

除非轿凳上面的人帮他一把,所以他伸出了手。

四目相对那一刻,两人心思各异。

陆霄入眼便看到一双漆黑的瞳,那是看淡一切的处变不惊与沉稳,也是不符合她年纪的老练与世故。

林知惜看到藏在她座位底下是个六岁男童时,纵使她见惯许多大场面,也惊了一瞬,却硬生生忍住了。

这是怎样一个孩子,他衣衫褴褛,身上全是褐色的血污,眼睛爬满血丝,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令人毛孔悚然。那条纤细的手腕瘦得可怜,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羸弱皮肤下的青筋。他的头发仿佛被轻盈的雪染过,白得找不出半分杂色。他瘦得可怜,偏偏那双眼睛大得惊人,正用哀戚悲恸的眼神固执地看着她。

他呼吸清浅,弱到几乎听不到,两只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林知惜真担心这孩子稍微用点力,她的衣服就报废了。

他一声不吭,但那眼神难以让人忘怀,林知惜心软,不忍将他交出去。

等到了齐王府,宫人让她下轿,林知惜掀开帘子,朝外面递了一张银票,“民女身体多有不便,请公公行个方便,将轿子抬到院中。我收拾一下。免得脏了娘娘的轿子。”

都是宫里常年伺候人的,这些公公都是人精,对女人那点事自是如数家珍,银子到手,只是抬一段路而已,四人也没拒绝。

到了院里,林知惜找了借口让他们回避。

等四个太监出了院子,林知惜让轿子里的男娃躲进屋里,她则进屋换了身衣服,又拿了帕子将轿子里面的血点擦得干干净净。

有个公公进来检查,确认没有脏污,叫了其他人进来抬轿子,急急忙忙走了。

林知惜见他们没有查出异常,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关上院门,回屋问问那孩子,谁知陈侧妃带人来了。

林知惜担心她们发现屋里的孩子,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屋里太热,去前面湖心亭说话。

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坐进镜心湖的亭子里,有人迫不及待追问,“皇上召你进宫说什么了?”

林知惜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说实话,只说自己快及笄了,皇上有意为她挑选夫婿。

林知惜与沈柏阳有婚约这件事许多人知道,最大的功臣就是沈夫人,她是个张扬的性子,儿子能攀上公主绝对给她长脸。早就宣扬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