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卷大学的教室里,答辩组长陈教授简单点评了几句,合起论文,笑着跟其他教授对视了一眼:“不过呢,我刚刚说的几点建议,其实远远超过本科生毕业论文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锦上添花。做得很好,许西柠同学。”
对面站在讲台上的女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将金发束成高马尾,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鞠躬道:“谢谢老师!”
许西柠顺利通过了答辩,迎来了属于她的毕业季。
听说她答辩结束,导师郑教授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从隔壁评审组溜过来:“怎么样?”
许西柠竖起拇指:“超棒!”
郑教授高兴道:“我就知道!今年你要不是优秀毕业论文,我跟老陈没完。”
许西柠:……倒也不必。
郑教授又准备鬼鬼祟祟地溜回去:“你等我啊,别走,等我这边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郑教授很宠他这个得意门生,许西柠也没多客气,等到所有人答辩结束,两人就往学校旁边东街的桃源酒家去了。
谁知许西柠推开门,发现包间里已经坐了个人。
男人垂着绿色的眸光,周身气质清贵从容,明晃晃的灯火中,男人穿着身熨帖体面的浅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分明的腕骨和薄而干净的手掌,另一只手仍是戴了银白色手套。
郑教授大声道:“哇!!!温老师!!!这么巧!”
温老师闻声抬头,目光先落在许西柠身上,又看向郑鸿云,疑惑道:“不是你约我……”
郑教授摸着秃头哈哈大笑:“诶哟喂,我约了温老师结果给忘了!正好巧了,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许西柠:……
郑教授,如果你不笑得那么浮夸,我可能真就信了。
郑教授今天简直像喝了假酒一样亢奋,知道的是庆祝许西柠顺利答辩,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毕业的是他。
他安排许西柠坐在温南森旁边,忙不迭拿来两份菜单递给他们,还热情地抢在服务员前头为他们端茶倒水。
许西柠赶紧站起来:“老师你坐吧,放着我来。”
郑教授:“诶!那多不像话!”
许西柠:“……”
拜托!我坐着才叫不像话好么?!
许西柠给温南森使眼色,眼里都是“郑教授一把年纪了,我看你端坐着不帮忙也很不像话!”
温南森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只是舒展眉眼无声笑笑,纵容地摇头道:“郑老师小孩子气,随他去。”
许西柠:小孩子?你说的是年近七十被退休返聘顶着啤酒肚和不剩几根毛的秃脑瓜郑教授吗?
轮到点餐的时候,郑教授仍是让温南森先点,温南森便报了几个菜:“糖水莲子,法式芝士汤,翡翠虾仁,柠檬鸡丝。”
郑教授又看向许西柠:“小西柠!点你喜欢的!”
许西柠翻了翻菜单,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如实道:“……我喜欢的都被温老师点过了。”
郑鸿云一下子没控制住脸上绽放的笑容,老脸一红,装模作样端杯喝茶又被烫到,憋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许西柠慌忙道:“没事吧老师?”
郑教授:“没事!我很好!”
他不是呛到了,他是嗑到了!
温南森被文卷大学聘用的介绍人就是郑鸿云,明面上的说辞是,温南森曾是郑鸿云的学生。
然而真实情况恰恰相反,郑鸿云才是温南森的学生。
当年,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郑鸿云出国留学,不幸遇到枪击案,差点客死他乡。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亲眼看着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
昏厥前的最后一刻,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撑着黑伞,穿着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胸前的口袋揣着玫瑰金的怀表,低垂的绿眸深邃而悲悯。
郑鸿云最后一个念头是:死神长得也太特么帅了……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一觉醒来,发现伤口愈合如初,他身处一片童话一样的森林里,而救了他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灵……精灵还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温南森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森林,那天出门只是为了参加朋友的葬礼,他不忍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顺手救了郑鸿云。
郑鸿云被温南森的博学和气度深深折服,一口气向他请教了很多问题,温南森耐心宽容,一一为他解答。
但郑鸿云总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是抹不去的忧郁,像是森林里连绵细雨,无法排遣的昏暗压抑。
温南森也会对他笑,但笑容很浅,疏离而尊重,笑不及眼底。
郑鸿云只见过一次他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天早起,他看到温南森端坐在窗边喝茶,茶的味道十分特别,忍不住凑上去问:“这是什么茶?闻起来真香。”
温南森怔愣,为他沏了一杯:“是薄荷茶。”
郑鸿云喝完忍不住大肆赞美,结果他看到温南森情不自禁地笑了,那样温柔的笑意啊,简直像是拨云见日雨后初霁,清晨林间浮动的湿润水汽。
温南森笑完,说:“你要是喜欢便带走。”他从柜子里拿出玻璃容器,容器里只剩薄薄的一层茶叶。
“这是亡妻亲手烤制的。”温南森说,“只可惜剩得不多。”
郑鸿云听完以后觉得自己可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