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长久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体内细小的电流被逐一抚平。

那些夜晚是霍廷漫长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他像只终于感到疲惫的狮子,放下戒备,长久地坐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脸。

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地被她驯化,看到她意味着愉悦,离开她意味着疼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将她等同于逃避痛苦唯一的解药。

直到有一次,她在噩梦中低低地哭,惊醒时,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喊温老师。

霍廷问,温老师是谁。

许西柠眨巴眼睛,好像认出他是谁,手足无措地擦掉眼泪,从他怀里钻出去。

霍廷抓着她的脚踝把人拖回来,压着她的手腕又问,温老师是谁。

真奇怪啊,他明明抱着她,却仍然感到疼痛。

许西柠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他是咒自己活不过二十五的算命先生念及此处我就潸然泪下,一会说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不仅不灵验还咬我一个疤,最后说好吧好吧,他是我前任,可我不想谈他。

女孩理直气壮地翻个身继续睡,而霍廷拿她没办法。

过了很久,许西柠突然凑过来,抱了抱他,说霍廷,对不起。

霍廷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很快他就知道了。

许西柠要跟他分手。

在霍廷之前的生命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人敢离开他,除非得到他的同意。

而他明明不同意。

女孩一开始脾气很好,连哄带骗,最后忍无可忍,把银行卡摔他脸上,说去你妈,我管你同意不同意!

她就像到来时那样突然地离开了,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霍廷才意识到她爱得太用力,而真正爱一个人是不必那么用力的。

他找人调查温南森,那个男人足够仔细,霍廷只调查到几句只言片语,多半还是女孩分手时吼得太大声被路人听见了。

他不甘心,可是许西柠转身就跟谢仪在一起了。

他深夜登门警告谢仪,谢仪转身就去找他哥帮忙。

再然后,霍廷以为她死了。

他的世界重新只剩黑白两色,他回到偌大的霍府,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再没有人用的情侣拖鞋,情侣水杯和情侣牙刷,还有枯萎的小雏菊。

他本可以忍受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和痛苦……如果从未遇见她的话。

失去她就像是一场噩梦,如今他的唇畔贴着她心脏有力地跳动,仿佛拨云见日,漫长的噩梦终于走到尽头。

……

许西柠清脆的嗓音响起:“……你做梦关我屁事!”

随着她的怒音,火红的毛团从柜子顶上跳下来,像是英勇的特工一样扑上霍廷的后颈,狠狠咬了一口!

狐狐出击!!

谢仪本来不想出手的,因为他不是战斗型,单打独斗讨不着巧,而霍廷意识到自己被洗脑后又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

他俩一旦动真格,难以点到为止,双方必有一死。

但此时此刻,谢仪早已经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这一口咬得扎扎实实,霍廷固然刀枪不入,但谢仪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当花花公子之前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妖王!

尖利的狐牙咬穿了霍廷的脖子,下一刻霍廷攥住狐狸的脖子,掌心窜出的高压电流扎扎实实穿透他的身体。

许西柠大喊:“好男人!过来!”

霍廷愣了一下,因为很显然这个房间里能被称为“男人”的只有他。

下一刻,被电得抽抽的狐狸跳向女孩怀里,许西柠像个高超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扑出去抱住了它,然后夺路狂奔。

……什么人会给宠物取名叫好男人啊?!

许西柠跑到门口,回头道:“霍廷,你既然这么想要我的房子,那你拿去好了!但我告诉你,我可有的是地方住!”

她气势汹汹地去敲展星野家的门。

门立刻就开了,展星野将她拉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

他本来在执行任务,原本天亮才能回来,但他莫名觉得心慌,紧赶慢赶回来,刚好赶上许西柠敲门。

刚刚把许西柠拉进来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女孩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还没消退的红色指印,显眼到刺目的程度。

展星野掀起眼睫,站在玄关处与霍廷冷冷对视,身后女孩大声宣布:“我从今往后就住在你家了!”

说实话,这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有点过分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她有时候还记着自己那套“要跟阿野保持成年人之间社交距离”的决心,但遇到什么事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人生的前十几年和展星野几乎形影不离,被他无底线的纵容,养出一种近乎娇惯的脾气。

得益于老许的家教,她真对别人算得上真诚友好平等待人,但一遇上展星野,又总是不经意间故态重萌。

因为,毕竟,他怎么不可能不帮着她呢,他可是阿野啊!!!

霍廷盯着展星野:“你敢?”

展星野面无表情:“我为什么不敢。”

砰的就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