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信吗?”
佟强笑?着将画纸塞回袖口,道?:“你当那些大官为什么不好好在那儿京城贵地待着, 跑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凤阳镇来磨勘?”
佟钊似知道?些什么,冷笑?道?:“说到?底还是朝廷国库亏空,有些人贪墨太多, 一到?年底算账就各路神仙过河,慌了!”
“要说这等宝物也理应在京城金陵等富庶之地,何故跑来咱这儿找?”魏承不解。
佟强摇摇头:“咱们不过是小小典狱, 若不是大人信任, 根本连这张画都见不得,哪里知道?这等内情,不过是从博览群书的师爷口中听出?这好似是千年前吴国宰相平信侯极喜爱之物也是陪葬之物,吴国偏京城连蒙山又与茂溪山共属一脉, 也不知道?怎么沦落到?邺城幽州的地界。”
魏承袖袍中的拳头紧握。
佟钊放低声音:“我倒是从幽州府城大人之侄口中,听闻来岁科考暂缓一事缘由?, 想?来与这聚宝盆也有些关联。”
“这又怎么说?”佟强叹气:“这科考一缓,县令大人家的孙览少爷知晓后就一病不起,前个儿我还帮着请回春堂的沈郎中过去, 那样好的少年人,心?火拱上, 这怎么吃药也不见好啊。”
又看向魏承,上下扫两眼道?:“怪道?魏学子性情沉稳,我见着这科考缓不缓,你倒是并无所谓?”
魏承一笑?:“不过是才疏学浅,心?大心?宽而已。”
“咱们兄弟叔侄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说些恭敬权贵的话了。”
佟钊低声道?:“闻当今太后极其喜奢,三年前的寿辰就花去八百万两银子,府城大人之侄进京去送一尊金佛,正是咱们镖局一路护送,进了京连太后身边的小太监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回来,去岁太后大病痊愈后又拿五百万两银子给自个儿建庙……”
佟强嘶了声:“动辄千百万两,朝廷赋税又不重,这都是哪来的银子!”
“想?来一半是国库的银子,一半就是……”
佟钊左右看看,知道?没人也不免害怕隔墙有耳,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南北商宦勾结,科举舞弊。”
“圣上年迈,近年一心?问长生?久不闻朝事,司礼监与内阁临朝监国,那些大太监欺下瞒上,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若不是太子殿下因着天寒边关恐生?事,十万军饷都要不出?来,死谏得罪了太后一党,后宫朝堂亢壑一气嚷吵着要重立太子,圣上怕是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承和?佟强脸色俱为大惊。
魏承也算读通两本史书,道?:“眼下只是行?贿科举,国库窟窿填不上,每年雪灾旱灾又都要银子,以后怕是就要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太子肃清朝堂科举一案也快传到?咱们这儿了,案子没那么快结,一年两年也是有的,到?时候就是该抄家抄家,该砍头砍头。
佟钊摇摇头:“只是可怜这三年间落榜的寒门子弟。”
说着又拍拍魏承肩膀:“所以说科考暂缓也是好事。”
佟强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京城大官要找什么聚宝盆钱罐子,敢情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亏空的钱补不上,怕不是就要给上头的人当替罪羊了。”
“都说当官好,可当了官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天地了。”
佟镖头看向魏承:“佟叔不愿你做那动不动就撞柱子的谏官,也不愿看到?你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只愿你能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还未踏进朝堂就深知里头腐落一片,饶是这样还有无数学子前赴后继要做官做宰。
魏承不免心?下怆然,铿锵道?:“魏承绝不做庸碌贪腐之辈。”
兄弟俩回到?茂溪村时辰还早。
魏承先是将买来的年货放到?柴房里头又将大门锁好,带着罐罐进了屋里头。
“哥哥,怎么了?”
罐罐嘴里还含着佟大嫂给的蜜枣,说话也有些含糊:“罐罐想去找涣哥儿玩呢。”
“等等再去。”
魏承弯腰将柜子深处的铜罐子翻出?来,仔细摸着罐身,只摸到?一手光滑,仔细看来罐罐的小铜罐与画像上的聚宝盆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罐罐的小罐普普通通,那画像上的却是珠光宝气。
但?若说罐罐的铜钱罐与那聚宝盆没有关系,魏承却是万万不信的,会?不会?……根本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聚宝盆?
魏承心?中忐忑,他道?:“近来县里生?了点?事,等会?儿咱们将小铜罐埋在地里吧。”
罐罐瞪圆眼睛:“地里黑,小铜罐会?害怕的!”
“罐罐,你听哥哥说……”
魏承将今儿听闻之事仔细与罐罐讲过,又道?:“佟典狱既然提醒了咱们,想?来再过不久就会?有人登门搜查,你可记得夫子曾教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事要防患于?未然,再者家现银已有百八十两,若是叫外人知晓你我两个小子短短半年就攒了这些银钱,怕不是会?招人惦记。”
进到?腊月,李府管事就将账本和?钱匣子一道?送了过来。魏承看过账本后,便发现这红黄鸡蛋今冬在府城卖得极好,李家大少爷算是狠赚了一笔,连带着他们也赚了一笔好钱。
起初约定仲冬约莫能卖三千枚鸡蛋,李家把这笔银子也早就给了他们,这再一看账本,只见着仲冬所卖鸡蛋竟然足足翻了个数。
原本以为李家只在幽州城有门路,不成想?在邺城也大开销路,想?来人家的山泉庄子能饲养成千上百的鸡群,每日所得鸡蛋也是几百近千,他们这几步远的乡野暖房哪里比得了?
这仲冬和?腊月的蛋钱合在一处总共是四十五两,李家大少爷又多给他们添了五两彩头。
李家大少爷也在信中说,怕是过了正月就卖不得这样的高价了,只因着邺城一庄子腊月中旬就琢磨出?来红黄鸡蛋的草粮。
魏承早就清楚能靠鸡蛋赚钱不过就是鸡瘟、天寒和?新鲜的红黄鸡蛋罢了,能赚两三个月的快钱他早已知足。
李家这厢给送来五十两白银和?几匹好布好礼,如意酒楼也送来十五两银子和?一些山货吃食,还说了和?李家大少爷差不多的话,过了正月鸡蛋就可要可不要了,新鲜劲一过,再好吃的玩意也没什么意思。
如此靠着几个月辛苦琢磨饲养出?来的红黄鸡蛋,兄弟俩又赚到?一笔滚烫热乎的六十五两白银,算上以前攒下的八十五两,家里总共攒下一百五十两银子。
若是近两年科举暂缓,兄弟俩养小羊再攒上一攒,应当是足够他们以后赶考和?走商了。
近来买肉置年礼花得都是家中闲散铜钱,再加上将李家和?如意酒楼送的好东西来回陶腾一下,他们眼下还没花什么大钱。
魏承摸摸罐罐垂下的小脸:“告诉哥哥,是你怕黑还是小铜罐怕黑?”
罐罐抱住哥哥的脖子,委屈又小声道?:“罐罐怕黑,不喜欢地下,会?有虫子咬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