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 ”沈开言淡淡唤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歪心思?”

顿了一瞬,沈云初又笑道:“我有什么歪心思啊?”

装疯卖傻, 上上之策。

沧溟阁出来的三大细作之首,什么心『性』扮不成?什么模样装不出?

沈开言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才道:“你回去吧。”

沈云初知晓自己是问不出来了, 笑着依言站起身,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 她脸上的笑容便都尽数收敛。

笑肌微微发酸,她抬手轻『揉』了两下, 抬步往清竹院走去。

走到清竹院门口, 她脚步一顿, 心中略一思量,转身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邱素兰来西平侯府真是为沧溟阁办事儿,那沈开言的身份他们极有可能也掌握到了几分,不得不防。

前世那般忠心耿耿,已然足矣。这世她既是文央西平侯府的嫡子,那么无论何人,只要敢侵犯西平侯府与文央一丝一毫的利益,她便绝不会轻饶。

乌云会聚,狂风大作,衣袂翻飞之间发丝凌『乱』。面前院中的竹叶被拨楞得飒飒作响,纤长扁细的绿叶抖动间落下其上压积的白雪,雪粒落地似有声,合着风响,仿若多了几丝撕裂般的凌厉。

她正欲抬步,院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香芸从门缝里『露』出了脑袋,一对儿杏眼圆睁,看着她道:“少爷,您在外头站着做甚?赶紧进屋吧,外面这么冷。”

沈云初却没有动作,而是问道:“邱姨娘在哪个院子?”

“今晨被老祖宗给数落了一顿,午膳前便回去了。”香芸答道。

沈云初点了点头,这才走进院中。

手将将扶上门扉,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

“少爷……”香芸轻声唤道。

沈云初蹙眉看向她:“怎么了?”

“您……”香芸看着那扇门,额上微有薄汗,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寒冬腊月,她居然能出汗?

沈云初眉头蹙得愈发紧,抬手便直接推开了门。

屋内火炉烧得正旺,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沈云初看清了屋内的状况,又转头回去看香芸。

“怎么回事儿?”她问道。

“就刚刚,他就突然翻窗进来了,然后就晕倒在那。”她声音微颤。

沈云初上前,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唇瓣轻抿了一下。

略一沉『吟』,她走到桌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木箱,随后对香芸道:“守着清竹院,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还有,马上着人去找四殿下……算了,不用找他,守着清竹院就是了。”

“奴婢遵命。”香芸应下,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

待她出去后,沈云初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了几个外观精致的小盒子,还有几卷细布。

走到那人身前,蹲下身,沈云初抬手便欲解开他的衣襟。

手腕蓦地一紧,银光闪电般袭向脖颈。沈云初眸『色』一沉,暗用内力,直接震开那人擒住她的手,翻身跃起。

“云初好心想要帮殿下查看下伤势,殿下这又是何意?”沈云初声音微沉,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人。

满身是血的傅岩看着她,双目似利剑般尖锐。

沈云初冷笑一声:“怎么?殿下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翻进我院中,即便到陛下面前去,也是殿下您无理在先吧?”

傅岩这才开口,声音嘶哑无力:“是我唐突了,给沈少爷赔个不是。”

沈云初面『色』淡然:“那倒不必,云初受不起。只是,不知殿下想在我这屋里待到几时?又或者您可否需要云初帮您做些什么?”

“不必,”傅岩摇了摇头,“我就待片刻,一会儿就走。”

沈云初不再多问,将手中的伤『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沏了一杯热茶:“这是伤『药』,若殿下需要,尽管用便是。”

傅岩道了声多谢,随后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强撑着走到软榻边,一头栽了上去,瘫软着直喘气,却是没动那伤『药』。

沈云初知晓他是怕其中含了些不宜的东西,心中也乐得轻松。毕竟,若是他用了这『药』,随后又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那届时傅玄礼怪罪下来,她自然是逃不掉的。

没有再看傅岩,她转身走向门外,顺手将门关严实,随后进了书房。

从书案上拿起书,沈云初却不禁眉心紧蹙。

除夕宫宴,傅岩明明主动请缨领兵去成祁关抗击清源,还亲自点了沈平筠做副将。傅玄礼当初可是应了的,但眼下,这位本该在去成祁关路上的大殿下,居然仍在京城,还身负重伤躲进了西平侯府。

昨晚,傅玄礼点人在御书房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沈庭更是直到今日晌午才回府。听闻傅岩连夜点兵,率领中将士们直赴成祁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毕竟,清源这次可是抱了几分玉石俱焚的心思在里头,近乎是举全国之力来攻打文央以报四年前之仇,且时机也是算准了的,专门等将近年关的时分,还算了八百里加急的路程,就是为了让这个消息在除夕夜送到傅玄礼和众朝臣的耳中,摆明了是来添堵的,就是不让你们过好年。

整个文央能镇守成祁关抗击清源的,李家算一个,剩下的便只有傅岩了。

李家惨遭灭门,唯余不知是不是其后人的沈开言,却又当了暗卫指挥使,那便独独傅岩放才能压住那帮清源蛮夷。

可他竟并未随军前往成祁关。

方才去找沈开言前点的蜡烛仍在燃着,却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唯独剩下短短的一截,蜡油顺着烛身淌下,滴落在烛台上,使得烛台中的烛油表面轻晃。

突然,烛火“噼啪”一声,猛地一跳,终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