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卷毛长得不是一般的俊俏,他若是遇见那些蛮人会怎样?
乐正冥不敢深想,却也没有马上背着小卷毛站起身,而是忍耐着说道:“你先从我背上下来。”
“我不。”庄理勒紧爱人的脖子。
乐正冥差点喘不上气,却丝毫也不恼怒,甚至于还低低笑了一声。他只能一手托着小卷毛的屁股,一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找到那条毛毯,往背后一甩,把小卷毛裹住,这才站起身往前走。
晚上风凉,他怕小卷毛冻着。
他一路都没敢说话,唯恐之前的那个猜测只是自己的妄想。
庄理歪着脑袋看他,然后轻轻吹了吹他滚烫的耳朵。
乐正冥耳尖一颤,差点摔倒,却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就这样吧,小卷毛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他管不了。
那匹战马在林子里跑了一会儿又自己绕回来,乐正冥却没有骑上去。他喜欢背着小卷毛行走在被黑夜吞没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道途中。这样,时间或许能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习惯了长途奔袭的他哪怕走得再慢也还是在两刻钟内回到营地。
两人重新躺回软塌。
庄理自然而然往乐正冥怀中一滚,迷糊道:“快睡吧。”
上半夜的时候,乐正冥在软塌中间放了一床被子,把两人隔开,身体挺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但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小卷毛的双手,也控制不住胸腔内为这个人而急促跳动的心。
他一时紧紧皱眉,一时又勾起唇角,胡思乱想许久才陷入浅眠。
与此同时,庄理正做着一个光影黯淡,色调黑白的梦。
梦中他隔着一条细细的门缝往某个昏暗的房间里看,一名长发披散的女子被一个高壮男人死死摁压在地上,飞快套着一条白绫,然后用力勒紧。
女人修长的脖颈被白绫拉扯着往后弯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她绝望睁大的双眼与门缝后庄理的双眼对上,于是流下两行赤红的血泪,然后无声呐喊:“理儿,快跑!”
男人狠狠勒着女人脆弱的脖子,额头青筋鼓跳,腮侧肌肉紧绷,因杀意而扭曲的脸庞竟狰狞得宛若一只恶鬼。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把女人的头颅直接扭断。
庄理分明是个旁观者,与女人从未见过面,心中却涌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和寒冷彻骨的恐惧。他想听从女人的话,从这个可怕的噩梦里逃出去,背部却遭到一记重踢。
这迫使他砰地一声撞入那昏暗的杀人现场。
男人看见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女人却绝望而又不甘地断了最后一缕气息。她裂开的眼眶还在持续不断的渗着血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可谓死不瞑目。
庄理瘫坐在地上,心中似千刀万剐一般绞痛。
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从他背后绕出来,笑嘻嘻地说道:“爹,他在外面偷看。”
男人松开白绫,把女人断了脖颈的尸体随意丢在一旁,语气淡淡:“送他去参军,那样好歹能死得体面一点儿。”
“知道了爹。”少年拱手作揖,回转身,露出一张与庄理足有七分相似的脸庞。
他翘着唇角,笑得温文尔雅,看在庄理眼中却像一条张开血盆大口吐着双叉细舌的巨蟒,几能食人。
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庄理心中爆裂,下一秒,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爱人紧紧抱在怀中,寒凉彻骨且颤抖不止的脊背正被对方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
“没事, 没事,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乐正冥轻轻抚摸小卷毛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安慰。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庄理抬起头, 嗓音无比沙哑:“庄然勒死了我娘。”
他毫不怀疑,刚才那个梦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执念, 也只有如此刻骨的仇恨才能长存不散。
乐正冥越发用力地抱紧小卷毛, 想安慰, 却一时无言。庄然对外只说长公主是病死的, 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他必定会拿长公主的命去交换新帝的信任。在这么巧的时机病死, 怎么可能?
“不要再想了,好好活下去才不负你娘的期望。”乐正冥干涩地说道。
“庄然不死,我怎么活?”庄理抬头看向乐正冥, 脸上却不见半点泪痕,反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庄然、庄旭、九皇子、新帝,他们必须死!”庄理半坐起来, 语气冷酷:“你看看,你效忠的人都是怎样的一群禽兽。他们连自己的妻儿都杀;更把百姓当成牛马一般盘剥压迫;还为了一点权欲,肆意残害忠良, 使得家国破碎, 社稷动荡。为他们死战, 值得吗?”
“我不是为他们死战,我是为了百姓。”乐正冥也跟着半坐起来, 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是为了你。我若不战, 谁来护你?
“那是新帝的百姓,不是你的。”庄理嗤笑。
“我可以让他们变成我的百姓。”面对这个人, 乐正冥首次袒露自己的野心。
是的,他早就对这个腐朽的王朝失望透顶,也早就想改天换地,荡平山河。只可惜他的刚直与勇武,终究还是敌不过某些人的阴险与龌龊。为了除掉他,他们可以把数十万百姓当成人质,当成棋子。
他撤,百姓亡;他死,百姓生。
该如何抉择,乐正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紧张地看着小卷毛,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身体里流着一半皇室血液,他们本该是互相对立的敌人。
庄理却在这压抑的时刻愉悦地低笑起来。他一直都知道,爱人很有使命感,却也不乏冷酷的决断。他不会为了一个腐朽的王朝献上自己的忠心,他只忠于这片土地,因为他是这方土地的神灵。
越是了解这个人,庄理就越是爱得难以自拔。他主动伸出手,抱住乐正冥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含住对方削薄的唇。
乐正冥呆住了。
庄理顺势撬开他的齿缝,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乐正冥想把小卷毛推开,双手一伸,却把人抱得更紧。这下子,两人是彻底分不开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乐正冥气喘吁吁地问。
“我们都快死了不是吗?你还顾忌这么多干嘛,不如及时行乐?”庄理笑着啃咬他滚烫的耳朵,嗓音低沉沙哑,透着无边无际的诱惑。
于是,乐正冥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惊醒的猛兽,迫不及待地咬住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