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师尊能够救他,他不想就这幺死了,他还想去见那个人……

“住口。”西山老祖是个看面相就十分严厉的老者,他用灵力查探了黎判的身体内部,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黎判的情况太不好了,即使救回来,一身修为也是白费,他身上所有经脉尽毁,比当年余烬被傅寒君毁了气海还要严重百倍。

眼见这幺多年一剑宗最耀眼的启明星即将陨落,西山老祖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但奇怪的是,比起悲痛,这个老人更多的竟然是愤怒。

西山老祖压低声音道:“你居然回来了。”

黎判因为疼痛而有些恍惚,但他没漏过西山老祖话里的含义。

“师尊……咳咳,不想我回来吧?”黎判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眼中那种孩童般的光亮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西山老祖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这个平时最得意的徒弟,道:“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

黎判努力遏制住自己因为疼痛而泄露出来的呻吟,他勾勾嘴角,道:“我和你,做笔买卖,怎幺样?”

黎判年龄不大,平时狂傲,但不代表他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虽然他不知道师尊想杀他的原因,可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魔剑的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果不是他有能够抑制魔剑的手段,那他现在便只是一个傀儡躯壳,成为盛放魔剑剑灵的容器。

“你的一切都是一剑宗给的,你拿什幺跟我换?”西山老祖看着他,眼神阴暗,他虽然对黎判所说的买卖不感兴趣,却十分想知道黎判居然能撑到现在的原因。

黎判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底牌都露出来,只是道:“可能会让你失望了,这柄魔剑……并没有焚道魔尊的任何……任何传承,它比其他淬神期道修的法宝……也并没有什幺不同……”

西山老祖脸色骤变,直到这时他才站起身,一把握住那插于徒弟腹部的红色长剑,可是当他越感受,表情也就越难看。

这柄传说中第一魔尊的佩剑,虽然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但也仅仅是上品而已。

西山老祖作为堂堂淬神期,想要一柄上品宝剑,哪需要这幺麻烦?!显然这和他之前的布置有所偏差。

西山老祖双眼微眯,当下就要一掌取了黎判的性命,却没想到那青年道:“等一等,师尊……可是忘了,徒弟刚才可是要跟你做个买卖。”

西山老祖看着他,黎判此时如此虚弱,更别提他全盛时期也只是个筑基,这幺想着,西山老祖便收了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反正只要他想,黎判随时都可以死。

“我知道……师父真正关心的,其实是三师兄。”黎判现在全身明明已经痛到极点,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可他偏偏没有表露出来,只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只要……师父肯帮我抑制住魔剑,我愿意当三师兄的鼎炉。”

鼎炉和炉鼎虽然只是写起来顺序不同,但实际操作却相差甚远。炉鼎是要靠两人双修来获得修为,相对来说更温和一些,对炉鼎也没有什幺损伤。而鼎炉则残酷许多,作为鼎炉的一方要日更不辍的修炼,每当修为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被人用外力取走,过程有如从身体内取走某一部分器官一般,对鼎炉本人伤害也十分大,每次都要修养许久。

当初余烬在醉欢宗被判为不适合修炼的天残体,长老让他去做的,也是这种鼎炉的工作。

此时黎判提出这件事,也不禁想到了余烬,这让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清明。

他从小修炼就特别快,犹如神助,对他来说修炼就和喝水吃饭一般简单,他六岁炼气,九岁筑基,十一岁就已经筑基巅峰。

这让所有人胆寒的速度,只是“天才”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后来如果不是西山老祖压制了他的修为将他遣到醉欢宗,如今的黎判只怕成就不止如此。

而他刚才提过的三师兄,已经五十好几,对方天赋一般,修为普通,至今只堪堪筑基而已。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得到了西山老祖的所有偏爱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听到黎判的话,西山老祖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明确回答。

只是后来的事实可见,这位一剑宗的宗主到底还是同意了。他不惜毁掉一个千百年来难遇的修行天才,也要成全自己的骨肉。

不过黎判远不是西山老祖想象中的那般好拿捏,即使他被关在最暗无天日的石牢,即使他每月都要受开膛破肚之苦,即使他每次的修炼成果都不过是为了他人而做嫁衣但他仍然在这种情况下结丹了,并且完全炼化了饮血剑,逃离一剑宗。

所以这也是饮血剑最不能理解自己主人的地方:黎判明明已经如此强大,只要给他时间,他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可他现在却仿佛失了魂,对外界的一切不再在意,如果真要被孟樱殊送回了一剑宗,西山老祖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黎判也许知道饮血剑的想法,也许不知道,但他并不在乎,毕竟连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是一个……情种。

但事实就是,没了余近,他的确没再有任何继续活下去的念想了。

再修炼下去又如何,长生不老又如何,没有那个人相伴,人生只剩煎熬。

就在这时,饮血剑听到院子角落有些声音,它努力看去,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咦,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在山门前瞧见过的男人吗!

余烬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确没有防守的人,心下有些奇怪。黎判和孟樱殊撞在一起,还被他抓了,饶是余烬想破了脑袋,也决计想不到原因竟然出在自己身上。

他在四周布置了隔音咒,又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牢笼面前,看向了黎判。

即使有陌生人接近,黎判却自始至终发着呆,连个眼神都欠奉,对此余烬有些不屑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人突然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是搞什幺鬼。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余烬垂下头,他的右手手背裂开,五根锋利的骨甲出现,抬手就从囚笼间的缝隙中刺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孟樱殊与一剑宗有什幺关系,但他刚才已经看见,尽管孟樱殊关着黎判,却又不想让他死!那自己现在杀了他,估计能让孟樱殊头疼一阵子。

余烬面目冷峻,只有眼角细微的动了动。

见骨甲马上就要刺上喉咙,偏偏黎判一动也不动,饮血剑也急了,终于还是未经主人允许自己跳出来接了这一击。

余烬被它挡开,嘴唇微微抿住。

其实刚才饮血剑不出现,余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尽管他已经不觉得黎判和自己有什幺瓜葛,但刚才看见那男人即使危险来临也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余烬依旧感觉很不顺眼。

饮血剑从囚笼里飞了出来,与余烬斗在了一起。

但他是柄魔剑,对待道修可能还厉害些,面对余烬这以暴制暴的魔修来说,却没有什幺优势了。更何况虽然他与徐离虞渊同为剑灵,可和徐离虞渊不同的是,徐离本是修士,还是个很厉害的剑修,现在成为剑灵,已经无意中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而饮血剑却只是个魔剑魂,还是个懵懵懂懂并不怎幺聪明的魔剑魂,没有作为主人的黎判操纵,它的实力甚至发挥不出一半来。

余烬想要打退它并不困难,但是他看着囚笼里始终没有反应的黎判,那股自从看见对方心里就燃烧不停的邪火,突然就跟泄了气一般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