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我们回到?宴席上吧,咦……这侍奴怎么在?外面等着,你”
她敲了敲门?。
薛玉霄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好。”
李清愁不疑有他,但也不想孤身回去:“无妨,我等等你。”
薛玉霄看了看崔七郎,又看了看门?外的身影,悄声?道:“我得走了,你一会?儿悄悄溜出去,从这里?直走岔口右拐,拐两个回廊,再顺着……”
天霞园太大,听着就是要迷路的样子。崔锦章抓住她的衣袖,跟着她压低声?音,用刚才侍从们的方式称呼她:“三娘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姐?爹爹表面说?带我来玩,却总是看管我。我不想跟爹爹去和其他士族主君聊天,但我一个人会?找不到?路。我悄悄跟在?你身后,不会?太麻烦你的。”
薛玉霄道:“但我要更?衣,这恐怕不太好吧。”
崔锦章背过?身去,毫不拘谨,脚步一点点挪开距离,边挪边道:“三娘子请吧。我往年在?外周游看诊,四处行医,熟知女子的身躯如何,你不必在?意我,我也不会?看你的。”
薛玉霄已经习惯儿郎们的矜持和退避了,这么一来,她反而愣了愣,随后继续更?衣,隔着这么几步的距离,在?衣物的窸窣摩擦声?中,崔锦章又道:“观娘子的身形和气色,身体十分健康,只有一点稍稍不妥,娘子前一阵子应该有血不舍魂、魂神不应的症状,应该曾患有离魂症,要养肝活血、生发顺调,保养身体……”
薛玉霄换了一身洁净熏香的外衣,系腰带,随口道:“你来晚了,三魂七魄都跑了。”
崔锦章话语一顿,猛地转身:“不可能,你看上去……并无还魂之……”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薛玉霄的长发还未重新簪起,墨发蜿蜒地附在?修长脖颈上,衣襟还未整理,露出隐约锁骨,正垂眸系腰带,身体比崔锦章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身体都要挺拔笔直、神完气足。
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还魂嘛。
崔锦章在?各州行医,见过?太多贫苦求生、面黄肌瘦的贫民百姓,也见过?为了追求仕宦风气而服散生病之人,还见过?许多胸中只有一股粗莽血气、四处掠夺的官兵或土匪……她这样健康,而又朝气蓬勃,居然让崔锦章这双只能看到?疾病的眼睛,看出一些富有生命力的美好。
他匆匆回避,怕自己的目光对?薛玉霄不尊重,独自用手捋好道袍上的褶皱。
薛玉霄穿戴整齐,带崔七郎出门?,门?扉一开,便见到?李清愁的背影。李清愁听声?音回过?头?来,见到?她身后冒出一个身着道袍,形容俊俏的小?郎君,话语一噎:“她们在?你屋里?……准备这个?”
薛玉霄道:“说?什么呢,这是我朋友的弟弟,崔氏七公子。”
李清愁道:“崔七公子……小?神医?!”
薛玉霄问:“你知道?”
“江湖中无人不知啊。”李清愁拱手道,“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觅踪影。我入京前听闻你的踪迹在?宁州,还以为小?神医不会?回京兆。对?了婵娟,崔小?道长曾经发下宏愿,愿献终身为苍生救苦,直至天下无灾无疾、药架生尘。”
崔锦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涉足江湖之人,便还了一个道礼,左手包住右手,掐子午诀:“为家中长辈七十大寿而还京,娘子过?誉了。我六岁拜师学医,随老?师离家云游,至今十一载,但天下战事?频发,匪患甚重……想要无灾无疾,实在?遥遥无期。像匡扶天下、收复故土之事?,仍是诸位军府娘子们肩膀上的责任……不知家姐可有入军府的机会??”
崔七郎目光明亮,好像很是期待。
李清愁:“这个……婵娟你说?呢?”
薛玉霄:“……好问题,真是问住我了。”
辛苦梅花候海棠(5)
第35章
薛玉霄带七郎回到宴席。
两?人方?才取得大胜, 正受瞩目。崔锦章本想悄无声息地去找姐姐,没想到一出来便被?许多目光扫过一遍。
崔七郎一身道袍,眼瞳乌黑,眉目清俊, 如同清水芙蓉、纤尘不染, 但这并非不谙世事恰恰相反,他身上有一种经历世事看遍苦难, 虽经打击永天?真的气质, 十分豁达开朗。
他随两?人走到崔明珠身边, 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崔明珠则是格外诧异:“七郎?你没跟着爹爹去?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薛玉霄解释:“在园中偶然相遇,他迷路了。”
李清愁看她一眼,心道, 在园中?在你房中偶遇还差不多。
崔明珠并不怀疑,将七弟接到身边。旁边陪侍的男子恭敬地挽袖倒茶。
送回七郎, 两?人便一同前往场内。路过一楼外廊时, 李清愁正跟她说着话, 话语未竟,薛玉霄忽然脚步向旁侧走了几步, 隔着外廊的栏杆,从袖中掏出一物,扔给裴饮雪。
外廊和坐席不过两?米, 她扔得很准, 裴饮雪抬手接住,是一枚上好?的黄金书签。
“这是马球得胜的奖励, 用金子打的。”薛玉霄对他道, “射箭的彩头?你要不要清愁,射箭第一给什么?奖励?”
见她回头?现?问, 李清愁嘴角一抽,这是众人争抢的荣耀之物,其黄金所制,本?来就价格不菲,你不贴身收着,直接就扔给了裴饮雪?
她叹了口?气,道:“射术头?名,天?霞园会送十匹细绢。”
绢价甚贵,十匹绢跟这枚黄金书签的价值相仿。薛玉霄回头?以眼神询问他。
裴饮雪摩挲着指间冰凉的书签纹路,唇角微扬,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不必,秋衣已制,还是早点?还席休息得好?。”
薛玉霄点?头?,跟他身边的王公子、四殿下各自颔首致意,随后与李清愁进入场中。
这番互动并没有避人耳目,王珩和谢不疑都在旁边不远,自然对两?人交谈毫无遗漏,不待王珩开口?,谢不疑便唯恐天?下不乱,伸手戳了戳王公子的手臂:“女人的心就如秋风扫落叶,一阵风飘过,谁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王珩,除了礼节以外,她可有看你第二眼?”
王珩神情不动,唇上的红痣不知何时被?自己咬得微肿。他道:“与你何干。”
谢不疑又道:“不过她向袁氏讨要绿绮琴,说不定就是打着送丞相的幌子送给你。这么?说倒也不算无情了。”
王珩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谢不疑,道:“玉霄姐姐所做之事,你何必这么?关心。”
谢不疑嗤笑一声:“我关心她?我只是想看看像你这样盛名满陪都的士族公子,冰清玉洁、世家典范,究竟能不能得偿所愿,实话说,她薛玉霄的正君,有资格的不过就在你我之间,其余都算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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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目光瞟了一眼裴饮雪。但裴饮雪垂眸望着那?枚黄金书签,并无反应。
“哦,还有一个不算高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方?才崔锦章的方?向,“薛、崔两?家交好?多年?,当?年?你们琅琊王氏跟薛家决裂后,便不算世交了。要是念在交情上,崔小公子也有些可能,但薛司空会让一个抛头?露面、四处行?医的人成为薛氏的少主君吗?”
王珩声音渐冷:“玉霄姐姐好?心领崔家七郎过来,只是照顾友人的亲弟,你不要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