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她服从判决。
裴饮雪整理了一下?思路,低声道:“薛婵娟,林叔近来将园中的账目交给我?看,其?中有许多是你这几年奢靡铺张、为古董珍玩、为娈童倌人?豪掷千金的花费。你知道未来迎娶侧君、正君,要花多少钱吗?母亲大人?给的钱是修建园子的,很多工程都还没动,正是用钱的时候,这时候你去烟花柳巷,既对名?声、身体不好,要是上了心给他们赎身,既要花钱买,又要养……”
薛玉霄一听?钱的事?,认真?地道:“我?真?的没进去。你放心。”
裴饮雪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你养了这么多精兵,办了这么多赈灾善事?,真?金白银如流水,我?觉得?眼下?还是不要轻易结亲得?好,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你才入朝不久,动作要是太频繁,恐怕引人?注目。”
他的语气虽淡,内容却让薛玉霄很上心,她小鸡啄米地点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
她隐约听?到裴饮雪如释重负的呼吸声,冷冰冰地扫在她的眼睫边。
薛玉霄在被子里蠕动,她能感觉到身旁很近就是一块凉飕飕的解暑空调,但她跟裴饮雪又不是那种关系,为了防止自己为了散热抱上去,便默默戳了戳他的肩膀,道:“太闷了,放我?出去。”
裴饮雪语调无波地道:“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
她挤了挤,从被子的缝隙钻出去,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就感觉身旁的冷气掉了好几度。
裴饮雪转过身,闭着?眼背对着?她,明明他什么都没说,薛玉霄却能感觉到裴饮雪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未知的幽怨。她想了半天都没确定原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薛玉霄的呼吸均匀后,裴饮雪转过身,悄悄睁眼,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那么浓密柔软的发丝铺陈在粟米枕上,黑暗之中,只能窥见她的轮廓。但裴饮雪知道这是一张怎样温柔妩媚的脸庞,她不必笑,眼神便足够多情?。
他的手探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铺展的长?发,手指陷进发丝中,那些绵绵温柔丝便一缕一缕地、纠缠着?绕住他的手指,拂起细密的痒。
狂歌五柳前(2)
第?25章
李清愁与李芙蓉两人一同被军府征召入内。
军府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太尉, 但齐朝已有十年不置太尉,这个身?份渐渐成了虚职,没有极大的功勋都不会授予。
但功勋,恰恰又是军府最缺少的东西。
因李芙蓉身?份贵重, 即便李清愁才名渐显、被中正官赞赏, 官职也还是略低她一筹,她成为了军府的二?等文?掾, 是典军将军萧妙的属官。
但这并不代表李清愁可以随意搬出春水园最起码也得有一个理由和借口。她为了不招惹李芙蓉的嫉妒, 从不在她面前显山露水, 抢夺她的风头,十几?日过去,李芙蓉对她的监视逐渐放松, 并不总是过问她的行踪。
这日,李芙蓉告假, 随母亲前往观自在台的医馆求医问药, 顾不上她。李清愁正想趁此机会去薛玉霄那里, 她刚走出门槛,便瞧见两个身?穿公服的庶族女郎, 边走路边共看手中的一本书,前方正是军府院外巨大的盘龙石柱。
李清愁下意识提醒:“小?心?”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 两人一并撞在石柱的雕纹上, “哎哟”一声,捂着头龇牙咧嘴, 等疼劲儿过去, 才回头向她道谢:“多谢你好?心?,可还是没止住一场事?故啊!”
李清愁笑道:“就算书中自有黄金屋, 也不能一心?二?用啊?这是看什么书呢?”
她平易近人,人际关系比芙蓉娘更宽泛。
“这是兰台书坊刊印的新书。”一人道,“名为《求芳记》。”
兰台……李清愁想到薛玉霄在那里任职,便上前探问:“很好?看吗?”
两人的脸色突然一同?变化,从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兴致勃勃,递过去这本书时,仿佛从自家?菜篮子里递出一把水汪汪嫩生生的青菜,脸上写着“买了不亏”四个字般。
“不瞒李娘子说?,这书明明写得质朴,不知为何总让人挑灯夜读,恨不能立即见到下半篇,如今风靡陪都,连贵族郎君们那里说?不定也已经传过去了。京兆的几?家?戏楼都新开?辟了《求芳记》前两折的剧目……只是听闻戏文?还未流传,所以像娘子这样的大家?族,应该还没有在家?中梨园听到。”
她说?到最后,还奉承了李清愁一句。
豪族世家?大都有自己的戏班,养于别苑。家?族纨绔跟戏子牵扯不清并非罕事?,但只有薛三娘狂悖无忌,毫不遮掩,将这种事?捅在明面上。
不过最近提起薛玉霄,大家?也只是感叹她的才华果?决、惋惜她的前程,倒没有几?人提起她曾经的恶行了。
李清愁颇感兴趣:“既然如此,我正要去锦水街,路过书坊时可以购得一套。”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可惜,书坊刊印的《求芳记》已经被买空了,就连戏楼的新戏也早已人满为患,封园不再迎客,这一本的价格已高到了一千余钱,多是贵族郎君们请人代买,连这样都难以一求……”
“还是我速度快。”一人感叹道,“要是明月主人再有下半篇成书,或是书坊再度增印数目,我一定要多购得几?本,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也说?不定。这里面的政见针砭时弊,颇有见地,越读越见精髓。要是传入宫中,陛下看了,可能像前朝皇帝聘请贤者?隐士那样,许高官厚禄礼聘入朝……”
“那时就能看到明月主人的真容,当面催她续写了?”
李清愁笑着摇头,打断两人的幻想:“要是真有那一日,此人乃是你我的顶头上司,众人奉承都来不及,焉敢强催?”
两位庶族女郎一听也是,便止住话头,许诺读完后借给李清愁,便与她分别。
……
耽搁这么久,薛玉霄把李清愁教给她的要诀练了多日,这次终于等到她能来验收成果?了。
清风徐来,天气极好?。在薛园的练兵场一角,一道削薄、锋利,如同?一道雪色飞线般的飞刀滑过半空,嗖地一声
噗呲。
扎穿了纸靶。
薛玉霄沉默片刻,挽袖收手,道:“偏了一点。”
李清愁凝视着靶子,又扭头看向薛玉霄,道:“偏了一点吗?”
两人前方十丈外,是被薛玉霄扎烂的四个纸靶,左右的两个都被扎的破破烂烂、密密麻麻,连靶心?都中了好?几?个,只有最中央的那个空空如也,完璧无损。
李清愁抬脚踩了踩演兵场的武器架,转过身?,用拇指定了一下距离和方位,不解道:“这应该吗?要不是你真的打不中,我还以为中间?的标靶远在千里之外,是我产生幻觉才看到它就在那儿的。”
薛玉霄:“……你骂人骂得真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