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道?:“上一个?金屋藏娇的可把人家给休了啊。”
东齐流传的“金屋藏娇”虽然也是汉代典故,但那位“陈阿娇”却是一位出身显赫的俊秀少年?。一般来说,人们皆以?带“女”字的字眼为重,譬如薛玉霄字婵娟,薛司空名为泽姝,“陈阿娇”的母亲、汉室宗亲,则名为刘嫖。“阿娇”是小名,意思是身份贵比女子,可见其?出身之尊。
不过这位“陈阿娇”最终还是被皇帝废黜,幽居长门。长门宫尽日无梳洗,乃是冷宫。
裴饮雪给她系腰带上的环佩,手?上微微用了点力,瞥她一眼:“话是这么接的吗?”
薛玉霄反应过来,诚恳道?:“我?错了。”
她这么乖乖改之,裴饮雪反而脸上一热,假装不为所动。他低下身给薛玉霄整理裙摆,以?及落在裙摆上的一组玉佩。
至黄昏将要入夜时,两人上车入宫,在宫禁处验证身份、卸下兵刃,随行的亲卫也留在那里。
入宫后停车步行,宫侍前来接引,抵达千秋殿。殿内尽是宗室重臣携其?家眷,有几个?身负诰命的郎君彼此交谈。
薛玉霄踏入殿中,裙上的佩环叮当?作响,鬓发流苏轻动,耳环耀目,一身尊贵夺目的正红金绣合领大袖衫,上面遍布云霞翟纹,纹饰繁复美?丽,光艳照人,半面宫殿仿佛都被照亮了几度。
别说被带来参宴、没有出嫁的小郎君们,就是已经成?家的青年?人夫,也被晃得眼神一滞,挪不开视线。
不远处就是李芙蓉与李清愁,她们两人才封了伯爵、郡伯之位,年?轻有为,加上一个?丧夫、一个?未娶,都被李静瑶特意带来。两人很不幸地被大司农安排在不远的位置,见了面一言不发,直到薛玉霄进来,李芙蓉才舔了舔后槽牙,道?:“跟只花孔雀似的,谁稀罕看她。”
李清愁看了看她身上的深紫色金绣长裙,心说贵族参宴的礼节如此,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忍不住反唇相讥:“婵娟秀骨天成?,美?丽无匹,你不稀罕,那你看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芙蓉收回视线,灌了一杯酒,冷冷道?:“我?说她,关你什么事。”
两人正暗地里拌嘴,薛玉霄便走了过来。她一走近,双方反而都不吵架了。李清愁起身迎接,芙蓉娘则是视线幽沉地盯着?她看,一边觉得讨厌,把头转开,过一会?儿又转过来再看两眼,看看她到底有多讨厌。
李清愁作苦恼状,玩笑道?:“你一来真是艳丽夺目,不用过去都感觉到处是春心萌动的味道?……呃……”她瞥见裴饮雪的神色,立即转折,“不过裴郎君在侧,寻常儿郎即便心向往之,也会?自惭形秽,不敢近前了。”
这话说得没错。
裴饮雪随她穿着?艳色,却不染半分尘埃俗意,宛如雪下红梅,具绝代姿容,让很多人望而却步,自叹不如。
裴饮雪在薛玉霄身后半步,抬手?向两人行礼,文质彬彬,态度礼貌疏离。
李清愁回礼,问:“怎么司空大人不曾来?”
薛玉霄道?:“母亲身份贵重,怎么能跟我?一起入场。何况王丞相也没到,她们两人说不定让陛下都得等一等。”
李清愁笑道?:“千秋节虽是陛下生辰,实则为京中欢庆节日,百姓张灯结彩,举办灯会?酒席,热闹非凡。若非司农卿一定要我?来,我?肯定辞谢礼官,在陪都的街头巷尾自寻快活了。”
薛玉霄轻“咦”一声?,转头看向袁氏席位:“难道?不是袁公子陪袁氏正君参宴,所以?你才”
李清愁拉住她的手?臂:“留点面子,留点面子……”
薛玉霄看了一下两人的坐席,又瞥了一眼上首,带着?裴郎坐到她身边。
随后不久,崔家主君携崔七郎入席,又半炷香,四殿下从珊瑚宫而来,坐于皇族宗室之间。天色彻底昏暗下去,星辰转动,薛司空、王丞相才到,王珩随之而来。
两位士族权臣入席,众多晚辈皆起身行礼致意。薛泽姝只看了看女儿的位置,没理会?其?他人,巧的是,王秀也只看了一眼薛玉霄在哪里。
薛泽姝深觉奇怪,脑子忽然警铃大作,低声?质问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家霄儿好,羡慕我?的宝贝女儿聪慧能干,想收她作义女,我?告诉你,你可”
王秀打断道?:“没有。”
薛泽姝噎了一下,心道?没眼光的东西,掉头与她分开。
两人一到,便有宫侍呈佳肴美?酒,山珍海味摆满食案,皇帝携着?凤君入殿。
不待众人行礼,谢馥便抬手?免去。得益于今日恰逢初雪,乃是祥瑞丰收之兆,她心情还不错,伸手?去挽薛明怀的手?。
薛明怀被她握住,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挣扎。他坐到谢馥的右方稍靠下的位置,面前是与诸位外臣相隔的垂坠珠帘。
他看了一眼薛玉霄,转而抬手?让谢不疑过来。四殿下从那边走来,靠在凤君近处独设席位,他接过宫侍手?上的银筷,给凤君布了几道?菜,低声?道?:“她最多只可在那里,再近就惹人注意了。”
薛明怀的手?指摩挲着?袖边,道?:“……我?知道?。你常喝冷酒,已经伤了脾胃,记得少喝。”
谢不疑先?是长叹,随后又粲然一笑,凤眸弯起:“这话要是从你妹妹嘴里说出来就好了,四郎心里真是不胜感激啊。”
两人窃窃私语,谢馥总觉得背后一寒,危机感滴溜溜乱转,她蹙眉道?:“四郎,你跟明怀说什么呢?”
谢不疑抬头,随口?道?:“你们成?婚多年?都没有嫡出皇女,我?真为皇姐和姐夫担心。莫非姐夫身体?有恙,还是皇姐不行?那两个?侍君肚子里真是皇姐的吗?崔七郎恰巧在这里,要不要……”
谢馥额头青筋凸起,啪得把手?边的一柄折扇扔过去,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道?:“大庭广众,你说得什么话?”
谢不疑把地上的扇子捡起来,自己留着?扇风,跟薛明怀道?:“心里明明瞧不上我?,还逼我?维护皇室体?面,真是一天也受不了。”
话音甫落,忽有宫侍又带着?一个?年?轻俊美?的侍君而来。此人穿得十?分华贵,眼中隐隐有泪,当?着?众宗亲重臣的面走入珠帘,依偎在谢馥身畔,拉着?她的手?在衣物遮掩在轻轻摸了摸小腹,一派柔弱无依之态。
这就是谢不疑口?中的“身怀有孕的侍君”。
谢馥将他揽入怀抱,亲昵询问了几句。一旁的薛明怀仿佛已经习惯,面无表情,倒是薛玉霄盯着?看了两眼。
裴饮雪拉了拉她的衣袖:“看什么呢。”
薛玉霄沉默半晌,笃定:“绿茶。”
晚来天欲雪(3)
第50章
诸宗室、臣工, 恭贺皇帝的生辰千秋,谢馥举杯与众人饮尽,将那位寻来的郎君揽入身畔,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让他去给凤君敬酒。
即便是贵如谢氏皇族, 也要按照天下习俗尊重正君的地位。这位侍君身怀有孕、宠眷至此,在这种场合中仍旧要向薛明怀低头, 甚至为?奴为?仆地服侍他也不为过。
他上前几步, 向凤君行礼, 为?他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