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见到一截很熟悉的身影……视线从下往上移动,腰肢略微粗些,胸很平,衣衫微透,很高,锁骨上模模糊糊的印记还挺眼熟,好像她没多久前也在郑玉衡身上留下过一个。
董灵鹫沉默地将视线停在他脸上。
烛火幽幽,她抬了下手,值夜听候吩咐的宫人从屏风边退下。但眼前这个没有动,好像来了就不打算出去了,颇有以身报答太后恩情的意思。
董灵鹫道:“你”
郑玉衡紧张地屏息以待。
“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董灵鹫费解地道,“你放心,我不歧视你……”
郑玉衡愣了一下,然后啪叽扑了过来,把董灵鹫抱个满怀,搂得紧紧的,磨蹭着她的颈侧,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是她们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不这样我根本进不来。”
董灵鹫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消停了,而是被重视宫规,负责管理出入的杜月婉制裁了。
郑玉衡一边控诉,一边想起上次她喝醉时对着自己女装说的话,有点脸红地捞过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贴在胸口上,小声道:“檀娘……你不是喜欢摸吗?”
董灵鹫:“……”
喝酒误事,她默默在心中提醒了自己一遍。
“你还要轻薄我来着。”郑玉衡闭上眼,低头埋在她怀里,胡乱地一扯衣服,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董灵鹫:“……钧之。”
“嗯?”他抬起眼,墨黑的眼瞳期待地看着她。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真的喜欢上什么小娘子?”她悠悠地道。
郑玉衡的表情从满是期待逐渐变化,眼眸迅速湿淋淋地覆上一层水光,眼眶红了,忍着害怕道:“不要。你不能看上别人,我会难过死的。”
董灵鹫道:“那郑小娘子来勾/引我吧。”
“……什么……”
“不愿意吗?”董灵鹫神情温和地移开视线,望着窗外喝了口茶,“如果你不肯的话,想勾/引我的人,应该还……”
想勾/引她的人当然为数不少。
郑玉衡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自荐枕席不要脸的邢御史,他要是知道女装有出路的话,说不定早就不知廉耻地把自己扮成小娘子,打包送到太后娘娘凤榻上了!岂有此理!
他只顾着生别人的气,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都梅开二度、已经两次用这个办法求欢了。只得在她温柔但颇具凝视感的目光下,解开宫绦和丝带,露出柔弱衣衫之下、白皙而紧实矫健的男子身躯。
他动作很慢,耳根烧得滚烫,正想继续的时候,发觉董灵鹫不经意地踩住了落在地上的衣角。郑玉衡跪在地上抬眼望去,声音有点紧张得发涩:“……檀娘……你踩到了。”
董灵鹫支着下颔,平静地微笑:“踩到你的衣服了?真不好意思,我这就移开。”
说罢,被压住的衣摆上一松,裙底下另一处倒是忽然一沉。
郑玉衡闷哼一声,额角渗出一点细微的汗,连气息都热了起来,他委屈地看了一眼,不敢说话。
“又踩到别的地方了?”她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但你硌到我的脚了,是不是也有错,郑小娘子?”
郑玉衡被迫承认:“都怪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又僵硬地哽住,呼吸有细微地发抖。
董灵鹫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生理性眼泪,语意缱绻地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疼你还来不及。”
风动珠帘响,不久后,烛光被吹灭。
夜半打更时,杜月婉严格按照规矩巡视,查上夜的宫人内侍们是否尽忠职守。她望了一眼昏暗的寝殿,不知为何,明明已经重新教过郑太医宫规,但还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还在侍药间?”杜月婉问身畔的人,“在东暖阁睡下的,没去寝殿?”
“应该是吧。”崔灵提着灯,陪杜月婉查夜,心虚地望了望碧海青天,“只要姑姑严加管束,娘娘身边身边连只公耗子都钻不进去,何况那么一个大活人。他一定在反思自己的错呢。”
孟瑛从很小就知道,他的老师是不同的。
在重华宫任职的大儒们,大多在朝中有十分重要的职务,他们一般都白发苍苍,留着长到胸口的胡须,张口就是家国大义、之乎者也。
只有郑钧之不同。
他年轻俊美,温文尔雅,看着他的目光也并不像是在看“皇太子殿下”,不像是在看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只把孟瑛当成一个年幼的孩子,在他的神情当中,孟瑛能够明显感觉到爱屋及乌的情绪……这很奇怪,因为郑先生与他父皇的关系是出了名的明君诤臣,哪怕在天子身畔多年,也能因为政见不合吵出天崩地裂的架势。
其他鸿儒学士们都说,郑大人跟别人不同,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父皇就说要砍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到惹得君王暴跳如雷的程度,郑先生的脑袋还是安安分分地留在脖子上。
孟瑛对他尊敬有加。
惠宁十二年,七岁的孟瑛正式拜他为师,加太子太傅之衔。皇太子自重华宫读书之外,还由郑钧之教授他君子六艺,如骑射、术数、乐器等,他与郑先生形影不离,以亚父相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听见这个称呼后,气得两天没有吃饭。但孟瑛还是按照对待老师的礼节对待郑先生,直到那一日。
惠宁十二年七月,孟瑛起得早了,用完早膳,便前往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他猜测对方还没有醒,不愿意惊扰到人,便没有让人叫起守了后半夜瞌睡的内侍,也免去宫人的行礼,进入正殿等候。
在一片珠帘摇动的光影之下,他的视线随着晨曦的微光慢慢上浮,这张年少青涩的脸蛋上露出一股很熟悉的安静神情,他的眉眼有些像董灵鹫,所以在男子当中看来,是极为特别的秾艳华贵,特别是眼下才七岁,面貌难辨性别,几乎面若桃花、眼如秋水。
孟瑛等了片刻,听到珠帘相撞的声音,他连忙起身,下意识地要低头向皇祖母行礼,视线却映出另一个人。
他抬起眼,见到万分熟悉的郑先生拨帘而出。按理说,太医侍奉内廷,应当发冠整齐、衣不解带,在宫人所住的地方下榻。
他知道老师是医官出身,照料祖母的身体。孟瑛一度认为就是因为这样,父皇才看在这个情面上,对他有极高的容忍度……但眼下看来,不是这样的。
孟瑛的视线落在他并未束好的长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