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与南黎的界限便是这道撷云崖,撷云崖以南的大片高山河谷都是南疆的天下,南疆人不属于南黎子民,他们是生长于此,不受约束的群居异族。

他们永远神秘,永远令人惧怕。

“他们是异族,不是汉人,再加上他们的大司命年老体衰,这三姓氏族明争暗斗,早不是先生当初来此地时的情形,只怕我就算拿着紫垣玉符去山里,他们也不会让我活着见到南疆大司命。”

“这可怎么办啊?”子茹急得挠头。

“那看来周先生给的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徐山霁原以为看到点儿光亮,如今又是愁云惨淡。

戚寸心摇头,“先生不能永远做一个帮我解决问题的人,我总要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不能总是依靠他,也不能由着缈缈一个人去面对。”

也许那夜殷碎玉真的因她曾经的救命之恩而动了恻隐之心,但他与他的兄长殷长岁为杀谢缈一路追赶,他又怎么可能会因她而轻易放过谢缈。

他一定还有后招。

并且,这后招足够致命。

谢缈知道自己回月童也许会死,但他还是要去。

戚寸心也知道,但她并不愿意阻拦他。

“我和缈缈说好的,我们要活着,要让这个南黎变得不一样,这样才能上下齐心,将伊赫蛮夷赶出中原。”

她薄薄的眼皮仍然有些红肿,但此时却没掉一滴眼泪,她反倒还喝了一口堪比药汤的苦茶,“如果不能,我们死了,也算眼不见为净。”

“姑娘……”

子意与子茹同时出声,两人一时眼眶都有些泛红。

“若真到那个时候,”饶是徐山霁这么一个总不着调的人,他此时心头也难免多添一丝悲凉酸涩,“南黎也算是真的烂到根了。”

救来,何用?

“现今最要紧的,是子意子茹你们赶紧联系石鸾山庄,看看我师娘和师哥师姐他们到底如何,”面对如今的境况,戚寸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有就是,请徐二公子替我写封信,我再找个借口,让麻吉婶婶送到对面山上去。”

“如今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萧家如今的族长萧瑜了。”

曾经在缇阳城时,戚寸心与萧瑜虽相处日短,但也了解萧瑜的为人,她能在郑凭澜身边多年如一日的守候,也能坦荡承认她佩服戚明贞的作为,即便是缇阳城破后,面对北魏兵士高举的刀刃,萧瑜也没有扔下她不管,戚寸心相信她会是一个可信之人。

“我不能只在这里安静地等他,我必须要得到南疆的支持。”戚寸心本能地循着窗外有光映照进来的方向望去,柔和的风拂过她白皙的面颊,所有的光色落在她的眼睛里都是一团模糊的,毛茸茸的影子:

“然后回去找他。”

她要与他做一样的选择。

若不能拨乱反正,那就同赴来生。

第101章不忍心

戚寸心谈及要给萧瑜送信,麻吉倒也爽快,抽了几口叶子烟,只笑了一声,“想通了?萧瑜好歹是个族长,你去认她,她给你用的药只会比我这儿的好。”

麻吉做事雷厉风行,答应了送信,她当日便独自撑着竹筏到对岸的山上去了,只是山深林密,她这一去,竟是到翌日天擦黑时才带着人回来。

萧瑜起初还不大相信戚寸心会到这里来,但信上署名的确是“戚寸心”三字,而信中又有提及缇阳城和郑凭澜,她也没多斟酌,带了些人便随麻吉来了。

阔别许久,萧瑜进屋瞧见她时还有些发怔,但随后她便发现了戚寸心的异样,“你的眼睛怎么了?”

“萧姨。”

戚寸心循声往门口看去,萧瑜身后是一片灯笼的光,而戚寸心的眼睛比前两日要好得多了,这样的距离,她也能隐约看清萧瑜的轮廓。

“我们两口子睡个午觉的功夫,她就将我的衣服洗了。”麻吉举着铜烟杆,靠在门框上插了一句嘴。

同是南疆人,只听麻吉这样一句话,萧瑜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将手里的一把苗刀扔给随行的一名年轻女子,在戚寸心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我们南疆女人的衣服你也敢随便碰?”

“我要是知道有虫,我肯定不碰。”戚寸心诚实地答。

“你要是早些让麻吉来找我,你这眼睛也许还能好得快些。”萧瑜仍旧是那样古怪的性子,连说这样的话,语气听着也不柔软。

“我听麻吉婶婶说,您近来也是麻烦事缠身,所以我盘算着,走前再见您一面便好。”戚寸心依稀看见萧瑜乌黑的发髻间微微晃动的银质流苏。

“走?”

萧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如今你这副样子,你要走到哪里去?你那夫君呢?他将你丢下了?”

“没有。”

戚寸心摇头,“他只是有事要做。”

萧瑜扯了扯唇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往下深问,只是道,“你我好歹在缇阳城是共患难过的,又叫我一声萧姨,我看你还是缓些时候再走,先跟我回萧家寨,把你这余毒彻底清了再说。”

“族长,您真的要带这几个人回寨子里?他们可是汉人。”那抱着萧瑜的苗刀的年轻女子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

立在戚寸心身侧的子茹闻声抬眼,对上那女子不善的目光,子茹也狠瞪了她一眼,“这位姑娘说的这话,倒好像我们汉人是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

“子茹。”

子意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对于你们汉人来说,我们南疆人才是洪水猛兽吧?见了我们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生怕我们的虫子钻进你们的骨子里。”那年轻女子轻笑一声,抬手摇晃了几下腕上那串苗银手链,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顷刻间便有几只极小的虫子在她手链上缀满的小铃铛里探出头来。

“桑阮。”

萧瑜侧过脸看向她,她的语气是平淡的,但萧桑阮扎人的气势明显一下弱了许多,她收回手,小虫子们也不见了。

戚寸心的眼睛不方便,所以这两日的饭都是子意做的,她学什么都很快,武功招式如是,厨艺也如是,至少她做的饭菜麻吉是没有开口说过不满意的。

夜里用过饭,萧瑜便要带着戚寸心渡河往对面山上去,他们这一行人坐了三条船,萧瑜带来的人共用两条,她则跟戚寸心他们四人在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