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蓉戛然止住话茬，季云烟急看向她，要听后话。

紫蓉战战兢兢地继续道：“后来奴婢便被发现了，詹统领和晋凉王威慑奴婢，说……不能将此事让公主知道。”

“你可有复述错？晋凉王说的是……‘从前你在邵阳宫中闭住的嘴’？”

紫蓉更害怕了，但还是谨慎点头。

“奴婢虽愚钝，但有些记性公主您是知道的，否则西厅面客，好几回您都是让奴婢去应，就是因为奴婢能一字不差地将公主的话复述下来，方才的话，奴婢敢发誓，字字不差，公主……”

那就是齐泽襄早知她和魏焰的事了。

季云烟拍拍紫蓉的手安慰，面色却还若有所思。

“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事权当我没有听过便是，不会叫你为难。”

“谢公主，只是奴婢斗胆想问……”

“晋凉王？”

紫蓉轻轻点头。

“从前晋凉王在邵阳宫中为质，我见他日子过得艰难辛苦，曾送过几次被褥衣裳接济，他视我为故交，仅此而已。他是西周的皇子，若走寻常来访流程那便太过繁琐，那夜他不过是来同我旧话几句，不曾想被詹钦年碰到，你也莫要说出去，倒叫他们多了几分不必要的麻烦。”

“是，奴婢谨记。”

马车停于正阳殿附近的休憩小廊边，此处恰好离藏书阁近。

季云烟给小青子塞了个密封条子，要他去藏书阁找一下任绥，调来纸上的文书一阅。

从李府抄没的账簿中，有些涉及大郦官行的历史账目，与户部过去收录的明面公账差异甚大。

她对完总簿，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于是想找任绥从密卷室先将部分分账调出来供她分项核对。

耳畔的花鸟虫鱼之噪才响没两三刻钟，夏怀便带人过来寻她，神色担忧。

“公主，朝会上有人参您收受李氏余党贿赂，现下正对峙着，陛下想请您去正阳殿回话。”

第0294章 291 新棋局的第一枚落子

“……虽我郦自来军务变动均需呈报东齐驻官，但军功等级细分改革事关朝中赐爵授田之制，也算礼部内政。只从过去六级细分到十二级，改制了爵名，但一级及末级受赏获田之赐并未改变，想来东齐那边不会有大异议。”

从前的兵部左侍郎纪凉，亦在这次开朝后的擢升名单中，作为新晋兵部尚书，纪凉身旁站着四军统帅、镇远大将军桓康安，二人正在呈报四军新改陈奏。

因李氏及大批党羽官员还看押大理寺在审，今日正阳殿的早朝与会者，较定安宫变前太后慷慨陈词的那一场之数少了近三分之一。

壮阔高耸的正阳殿宇，便显得有些空荡。

但此刻还能好端端站在殿中的朝臣，多数人挺直了脊背，面容隐含喜悦矜色。

他们中大部分，都是苦熬多年、受尽李氏欺压的翰林新党。

但也有例外

“纪大人，老臣有一问。”

一道略有年纪的沉稳嗓音从纪凉前方传来。

纪凉看向左仆射徐阳修，颔首一拜：“徐老请赐教。”

“军改乃国之要务，军爵等级细分，有利刺激我朝新兵征战杀伐的积极性。陛下此番辛苦东出，为我大郦四军容留私兵转正向禄川朝廷征得了首肯，陛下省刑宽和、气度恢弘，实乃我臣下之楷模。只是……”

徐阳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纪凉。

“若只是君爵之制细分，改革案中，为何多添一条‘逐步开放人口流通限制’？”

纪凉听完，神色早有预备。

“哦，徐老有所不知，莲花山及建潭山的私兵虽如今陆续运至京畿四营效用，但……李氏当初征纳新兵时，并没有按照我郦四军的入军标准来严格执行考核筛选，如今月余过去，许多入营新训的小子不合格、不适应者十有三四，陛下仁德宽厚，特许不愿继续留在军中、或不符合我军征召要求的男丁领了额定补偿安然还乡，他们原是正经的良民百姓，从京畿归返，身份户籍大多不全，因此适当放松人口流通限制，好供他们顺利返乡。”

从旁有官员听后疑惑反问：“既如此，军中开具证明、特供新兵回返即可，何必非要打破户籍旧制？”

“纪大人……”

徐阳修暗瞥一眼龙椅之上的陛下神情，接了那官员的疑问继续道。

“并非老臣有意反驳陛下钦定的军改条案，只是，如今我郦意欲从商走贩者汲汲，先前依靠户籍限制、城门卫严查，方能控制行商者数量不至过多以损农工业人口，若是骤然开放流通，老臣恐怕境内易生民变，桓将军，老臣听闻，小桓将军如今正在宁阳平乱，也不知近况如何了……”

桓康安知他所意，颔首答曰：“此番宁阳民变乃李氏旧部挑唆而起，如今业已平定，叛贼照陛下之旨于宁阳县中斩首示众，小桓将军也正在归途。我郦自来城防严格，即便百姓往来频繁，不至于使城池生乱，至于徐老所言其他，非关军务，本将便不置喙了。”

“既是如此，那想必工部刘鄂大人可以言说一二。”

宫变后清算李氏余党，朝中六部，过半尚书长官被清查入狱。

但工部尚书刘鄂，虽宫变当天没有被押入内廷监中煎熬多日，却能于事后独善其身，几无牵连。

刘鹗向诸位大人一拜，正要开口，殿尾响来通传

“兴阳公主到。”

倚在龙椅上半阖着眼、静听堂辩的齐泽襄慢慢挑起眼皮，看向从大殿门口走来的女人。

待她走至阶下，叩完礼，他嘴角勾起今日入朝后的第一个抵至眼底的笑。

“十三来了。”

季云烟面色平静问道：“打搅众位大人议政。陛下，臣妹听传，朝中有人告发臣妹私受李氏余党贿赂，不知告发之人何在？详情如何？”

齐泽襄视线看向台谏诸官所站处，挥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