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但、但是……”

顾江雪抬手搭住楼映台肩膀,示意楼映台扶他过去?,他被楼映台架着,来到元澈身边,探手,用灵力擦掉了元澈脸上的祟气泪痕。

“你怀疑我杀了他,却?还是想先治好我,再听我解释,”顾江雪轻柔地抚过他眼?角,“是我该谢你。”

他们少年相识,随后各自踏上不同的路,再见已是物是人非,总角之谊,年少宴宴,却?并没有完全消散在岁月里。

元澈知道自己笨拙,但他是悄悄把顾江雪当朋友的。

他的劫境大?部分时候是药庐,这次发现进来的人有顾江雪和楼映台,心念一动,劫境就变成了奉神司。

可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为自己的师父伤心欲绝,也为顾江雪难过。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元澈眼?角的祟气被友人轻轻擦去?,耳畔响起了劫境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不多时,天地一变,一切泡影皆为虚幻,只余下一座寂寥的药庐,静待不归人。

鬼主也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来打扫药庐,一次也没发现过其?余人到来的痕迹,原来另一个人,早就忘记了回家的路了。

元澈慢慢起身,看着死气沉沉的药庐,他怅然愣在原地,没有了师父,药庐只是住处,不是家,茫茫人间,他变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顾江雪吞了几颗灵药,就地打坐,谁也没出声打扰元澈,良久后,顾江雪恢复不少力气,睁开了眼?。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药庐附近极为清静,先前的一切喧嚣都静了下来,剩下的说不好是宁静,还是疲惫。

楼映台在他身边护法,而元澈坐在药庐门口,手里抱着药箱。

顾江雪看了看天边斜阳,奉神司的少年人连黄昏都是朝气的,那不是谢幕,是夜晚的前序,是下一个黎明之前的美景,不需要念什?么?老掉牙的诗,反正他们明天就能?再见。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顾江雪的影子落在了元澈身边,元澈眼?睛还肿着,他似乎发了很久的呆,抱着药箱,讷讷抬头?看向顾江雪。

“我来送你。”顾江雪轻声道。

元澈再也等不到师父,能?让好友送自己最后一程,似乎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

元澈收紧了手里的药箱,他缓缓起身,迎着顾江雪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话时嗓子很哑,以至于第一个音差点?让人听不清。

“我……我不走。”他说。

顾江雪一愣:“什?么??”

“我知道有些世家与某些不愿离世的邪祟达成合作,给他们下上缚印,留在人间帮忙,”元澈,“我也可以……”

顾江雪深吸一口气,怒意已经冲了出来:“你是不是”

元澈被顾江雪的眼?神给震慑得缩起肩膀,但仍然鼓足所有勇气,拿出生前都没有的胆子道,“我保证,在我撑不住快消散前,肯定告诉你们,让你们送我走,不耽误轮回。”

他想,虽然顾江雪说师父在神智彻底被魔气吞噬的那一刻就死了,可那具邪魔到底是延宸所化?,伤害了顾江雪,他还想再帮着偿还一点?,而且,即便去?往来生,他也再见不到师父,所以他其?实对轮回没了半点?期待。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江雪肯定不同意他留下。

元澈捧着自己的药箱,他道:“我想再讨一点?时间,把我的医术传下去?。”

他这样讲,顾江雪登时哑然,气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确实有的祟与仙门大?家定约,死后也继续发挥余热,但停留的时间越长?,对祟来说就会越痛苦,若他们一不小心自行?消散,轻则来世转生为畜或者不知什?么?东西;

重则魂消,断了来世路。

顾江雪哪愿意元澈受这份罪。

可元澈搬出想让医术继续传承的理?由,这就让他阻止不下去?了,因为这是元澈早逝的遗憾与不甘,是他毕生的愿望。

元澈看看顾江雪,又看看楼映台,轻声道:“可以吗?”

顾江雪久久无?法言语。

人生不留遗憾的人能?有几个,哪怕如曲城主那般洒脱的人,若不是他自知离消散不远,说不定也会想陪笛照月再走走。

曲庭槐知道,笛照月也知道,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提。

楼映台以指掐诀,灵力在元澈身上转过一圈,道:“以你的情况,最多只能?再停一年。”

元澈:“一年也够了!”

他知道楼映台这样讲,就是松口的意思,于是眼?巴巴看向顾江雪。

顾江雪迎着他澄澈的眼?,默然半晌,最后朝他道:“过来。”

元澈有点?害怕顾江雪要直接度化?他,但是踟蹰片刻,还是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顾江雪拉过元澈的手,在他手臂上用灵力刻下了一长?串元澈看不懂的“鬼画符”。

这是缚印,祟只能?在他们诞生的地方扎根,去?不了别处,只有被画上缚印,才能?离开诞生地,到其?他地方走动。

并且顾江雪画的是经他改良的缚印。

“但凡你的祟体有一点?点?不对劲,我都能?立马感知到,然后度化?你。”

这还是顾江雪从?漱玉道尊给自己下的印诀上得到灵感,举一反三,所做出的新印咒,他确实是个天才,对修道的感悟简直无?人能?及。

元澈眼?神一亮,顾江雪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