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只要完全放下心来,就?会松开元澈的手?。
元澈的开心凝固,一下如坠冰窖。
他被师父捡回来,他只有师父一个家人?,师父也就?剩他了。
师父怎么能不?要他呢?
于是?他开始跟同窗学子们客客气气,不?敢深交,刚用了点功的术法?再?度放下,就?怕师父看他过?得好,放下心来,哪天悄无声息走掉。
顾江雪大约是?看出来了,劝过?他几回,但元澈不?敢赌。
他又不?会去主?动惹事打架,别的都不?要紧,还是?师父最重要。
后来离开奉神司,随着他名声愈发响亮,师父好像愈发沉默,后来,竟把两人?住了十几年?的药庐留给他,要搬去别的地方?。
自己医术出众,流言蜚语却让师父受伤,是?他错了吗?
元澈心乱如麻,延宸坚持要搬走那天,他无措地恳求道:“师父,我不?行医了,好不?好,你别走。”
他看到师父眼?中闪过?泪花,闪过?愧疚,摸了摸他的头:“别说?傻话,你医术大成,为师很自豪,是?……我无能,没什?么再?能教导你,你为了我,有些东西没有好好去学,真当为师不?知道吗?”
元澈仓皇抬头,延宸收回手?:“是?我耽误了你,别浪费自己天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但延宸不?知道,对一个依赖亲人?的孩子来说?,只要他给出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元澈的承诺,元澈就?不?必惶惶不?安。
延宸以?为自己无能,以?为自己离开元澈才是?为他好,但元澈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好”。
他们都没错,可他们又都错了。
元澈宁愿变成邪祟也想回来看一眼?,是?怕师父从此郁郁寡欢,消沉度日,甚至殒命。
他没有想到绝望的延宸竟然选择了入魔。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怪物整个身躯爆发而出,那是?亡灵最痛苦的哀嚎,余声震荡,震得人?头胸嗡鸣,在凄凉的回响里神魂被撞得晕眩,险些失去神智一起扭曲地哀鸣。
楼映台以?剑化诀飞速在楼依依鬼主?两人?身前落下剑阵,挡住了祟音的侵袭,但他和顾江雪身前的防护就?有些来不?及。
他本想催动化龙身,直接用灵力相抗,只会轻微受点伤,不?过?他眼?睛刚化出龙瞳,九瓣金莲就?先一步跃至身前,金光漾开,替他俩挡住了祟音。
顾江雪虽然疼得提不?起劲,但灵力还在,摧动金莲不?在话下。
楼映台趁机结了个印,而后让顾江雪把金莲收回去。
祟音造成的惨相没有持续太久,那一声余韵被拉长,而后越来越轻,元澈的体型也从扭曲的怪物慢慢缩小?,不?一会儿,他变回了十七岁的样貌,跪坐在地。
元澈泪流满面。
他像个失去所有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他在药庐建了劫境,等了好久好久,可师父都没有回来看他一眼?。
原来师父是?再?也回不?来了。
魔死后身死魂消,不?入轮回。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师父了。
*
元澈哭得那样难过?,楼依依和鬼主?恢复神智,试探着从剑阵出来,走到元澈身边,但看着伤心的元澈,一时间也想不?到说?什?么话。
任何安慰对此刻的元澈来说?都是?徒劳的。
顾江雪收回金莲,而楼映台一把捉住他的手?。
“你说?,你杀了逼你堕落的邪魔,”楼映台死死拽住顾江雪的手?,凝视他的眼?睛,“是?他吗?”
顾江雪默了默,才道:“是?。”
楼映台竭力控制手?劲,但他的气息已然不?稳:“你在养伤时,夜里梦魇了。”
此话一出,顾江雪愕然,他这才知道,原来先前与楼映台同榻时并非没有梦魇,只是?被楼映台瞒住了!
他有没有在梦里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顾江雪心念电转,一时间没敢轻易开口,但嗓子里的咳嗽没憋住,偏头一咳,这下唇边竟骤然滑下条血线。
“顾江雪!”
楼映台眼?神一乱,立时顾不?了别的,先按住手?腕给顾江雪灌输灵力,顾江雪抹去唇边殷红的血丝:“我没事。”
楼映台眼?神与唇角都绷得死紧,顾江雪轻声细语地哄:“真的,你探我脉象就?该知道我没说?假话。”
楼映台按着顾江雪的手?腕,知道他此刻的确没有受伤。
但能受伤的从来不?止身体,还有心。
从劫境开始,顾江雪时不?时就?会莫名咳嗽,如今再?想,分明每次都是?提到延宸的时候;再?说?他的梦魇,离开楼映台后一年?里,顾江雪最大的变故就?是?堕魔。
身上没伤痕,心脏就?不?会滴血吗?
反正楼映台很疼。
他嗓音带着沙哑,一字一顿问:“梦魇是?因为入魔?”
顾江雪下意识想说?不?是?,但看着楼映台渐渐漫上血丝的眼?,心里也跟着狠狠一揪。
他不?想让楼映台难过?,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