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牵动了唇角的伤口，他“嘶”了一声。

杨大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一笑：“活该。”下一瞬，因着江母给他的手背上药而痛苦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周从戎冷嘲出声：“杨大伟，你知道你是一名消防人员吗？你今天的行为如果我追究下去向你们站长硬要一个说法，你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吗？”

“大不了就是受处分！但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同样落不着好。”杨大伟那张年轻赤诚的脸上满是愤恨之色，“可惜我打不过你，不能帮锌子痛揍你这个杀人凶手！”

周从戎蹙眉：“你什么意思？”

江姒和江父、江母也齐齐望向他，心弦被拨动。

“还需要我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吗？你当年给锌子做的心理疏导间接害死了锌子！你自己难道没点儿数吗？还在这儿若无其事地充当没事人！”

“所以，你是看了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将罪名扣到了我身上？”

杨大伟恨恨地捏紧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没忍住想要继续使用武力，就被坐在沙发中间的江父用身子一挡。

“大伟，小周不是这样的人。”江父一开口，颇具威严。

“江叔，你不能被他给骗了啊！他……”

“你江叔我教书育人半辈子，一个人的性子好坏还是能够瞧得清的。更何况，他是经过我家姒姒检验过的，是我江家未来的女婿。我还能不信我家姒姒的眼光不成？”

江姒吸了口气。护犊子就护犊子，但能不能别让她莫名躺枪？

无视女儿的脸红羞恼，江母扯过杨大伟的手给他继续上药：“你江叔说得对，我们都信小周。你这孩子对我们家阿锌好，我们是知道的。可总得弄清楚事实，不能见风就是雨。网上那些话能全信的？你忘了网上骂阿锌的难听话了？忘了往我们家门前喷油漆、送花圈的那些事儿了？忘了我们家被网暴的日子了？”

被江母这么一提醒，杨大伟才似终于冷静了下来。可他又还是不甘心地质疑：“不对！他就是因为心理疏导失误造成了锌子的死亡才会离开仁皇消防特勤站，被调到支队指挥中心去当接警员的！如果他没犯重大错误，会进行这样不合理的调动？”

此言一出，江姒和江父、江母齐齐一愣。

尤其是江姒，心里翻江倒海。

她此前就一直好奇周从戎为什么会被发配到指挥中心当一名接警员。只不过好几次她都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主动问过他。

此刻，杨大伟竟然说，周从戎被从仁皇站调到指挥中心竟和江锌的死有关。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样的质疑，周从戎就已经伸出大掌安抚性地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随后，男人牵起她的手紧握在一起，低沉慵懒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如果江锌的死真的和我的心理疏导有关，我在他牺牲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在我原本的岗位上工作，直到去年年初才被调离仁皇特勤站？”

这反问的话，竟不知是说给杨大伟听的，还是特意说给江姒和江父、江母听的。

只不过他特意强调的这一点，却是一大关键。

对，时间对不上。

江锌是四年前牺牲的，可周从戎是去年年初被调到指挥中心从事接处警工作的。虽说曾传出一些流言，说他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发落到指挥中心，但一直没被人证实。

周从戎不说，他们同一单位的人也没有主动向他求证过，生怕会触及他一些私密，让彼此之间都难堪。

如今这事儿被杨大伟这么大剌剌地揭了出来，江姒的心竟忍不住揪了起来。他真的不是因为阿锌的事情才……

“别瞎想，跟江锌无关。”

周从戎附耳在江姒脸旁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对江父、江母道：“江叔、邵姨，这本是我的私事，既然今天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肯定也不能瞒着你们。只不过……”

话锋一转，他却是望向杨大伟：“对我未来岳父、岳母，我自然不能瞒着。但对你，我觉得我并没有告知你实情的义务。”

“你”杨大伟一时之间竟卡壳了，“你这么遮遮掩掩，很显然就是心虚，你……”

“杨大伟，你是消防救援站的班长，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拱火的性子，如果放在救援现场，你知道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吗？作为消防救援的顶梁柱，你需要守护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安全，需要守护人员的性命安危，凡事三思，你的指导员没有教过你吗？我很怀疑你这个班长的能力。你们这选拔任用人才的过程中恐怕掺杂着水分吧？”

“放你的……”最后两个音，杨大伟当着江家人的面到底还是绷住了，没有发出来。

他自认是个粗人，与死亡零距离接触过，也曾畏死，却在生死救援之际从不退缩。他骨子里有血性，血液里有韧性，被安排带训新人时，碰到皮实的他就忍不住爆粗呵斥他们。这一点，无论是站长还是指导员都找他谈过，让他务必改掉。今天被周从戎接连刺激，他难免口无遮拦，可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你别故意激我，有本事你就说出来！”

“杨班长，你今天出来是否提前向你们站里报备过？如果仅仅是为了网上捕风捉影的那些言论而特意跑到我未来岳父、岳母面前嚼舌根，你这个宇川站的消防主心骨还是回去继续执勤吧。”

今天的周从戎格外反常，说话丝毫不留余地，完全是与对方反着来，甚至还处处压制对方一头。

江姒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瞧在眼中，却并没有阻止他。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个猜想。

最终，杨大伟不敌周从戎的毒舌，败走了。

他离开前，还和江父、江母在门口说了好些悄悄话。不用问，估摸着是让二老好好考察这个未来女婿的人品。

等到江父、江母重新回到客厅，江母立马丈母娘看未来女婿，关切不已：“小周，你的脸没事吧？大伟那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周从戎浑不在意道：“这不算什么，顶多就是破个相，只要姒姒不嫌弃我就成。”

还真是不忘耍嘴皮子。

江姒瞪了他一眼。

桌上是围炉煮茶的茶具，江父刚刚煮过一遍茶，这会儿面对未来女婿，不讲究地将剩余的茶水一股脑儿倒了一杯，将茶杯搁到了他面前。

“大伟他是真心将阿锌当兄弟，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你动了手。他这会子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拧巴得很，回头等他想通了，肯定会主动来找你赔罪。”

夫妻俩看来都对杨大伟很满意，字字句句都是护着他的。

周从戎也认真道：“我也是觉得他对江锌的感情不一般，才没对他下死手。”

江姒撇撇唇：“会不会聊天呢？还炫耀起自己的武力值来了！”

喝了口未来岳父亲手泡的茶水，周从戎诚恳地坦言：“之前谈到了我会被调到指挥中心，这个事儿既然被提了出来，我觉得确实是不该瞒着你们。”他重新捡起之前被杨大伟带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