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放着几百块的智能锁不买,去买上万一把的智能锁了。不行,回头我得用橘子皮试验一下我红墅湾那房子的锁。”竟有点儿杯弓蛇影起来。
“别瞎担心。我说的那个也仅只是个例。”
“就怕个例落到自己头上。”江姒嘟囔着,总算是翻出了夹杂在包缝里的钥匙,将其插到了门锁中。
开门开灯,她邀请他进屋,顺便给他翻出她爸的男士拖鞋。
门阖上,玄关灯暖黄,照耀出一室的温馨。
江姒走了几步却没发现身后的人跟上,狐疑地转身,恰见到他贴在门后的猫眼处往外瞧。
“怎么了,你……”
她走近他,声音戛然而止。
他竟突然将她拉到了他身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唇。
两人近在咫尺,她就这般被他禁锢在胸前。身高差的缘故,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紧绷,后背与他胸膛相抵,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
过于贴近的距离,令她的大脑缺氧,有些不能思考。
她只是怔怔地被锁在他与门之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一声从隔壁传来的关门声,让她如梦初醒,也令她过于紊乱的心神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周从戎也终于松开了她。
“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以防自己刚刚的心绪泄露,江姒先发制人地板起了脸。
女人身姿窈窕,皮肤白皙,俏脸故意板起的模样,与平日里接处警调度安排时的严肃大相径庭。
周从戎下意识便想要伸手触碰一下她的脸,却是硬生生忍住,解释道:“之前我们上楼时,我就觉得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我们身后。我只当是楼下的住户。可刚刚你开门时磨蹭了半天,那人停留在四楼的阴影里却没有开四楼的门。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江姒恍然:“你担心是有人刻意跟踪我们?”
“我从猫眼里观察到有人进了你们家对门。但那人既不是吴叔,也不是他儿子吴拾。”
听到这个,江姒放下心来:“那应该是吴叔家的租客,叫姜淮元,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他可能是不想打扰我们才一直不上楼的吧。”
“学生不住在学校,跑到老小区来租房?”周从戎蹙眉。
江姒忙将姜淮元来峥州这边拍戏的事儿说了,末了,又忍不住感慨道:“我跟你说,之前我还闹过一个乌龙。不知道吴叔家招了租客,还当他家进贼了呢。”
“你是说,他是胥州电影学院的,来这边参加他们学院的一个项目拍摄?”周从戎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如果是学院的项目,学院那边怎么会不统一安排住宿?”
“这个住宿肯定是看个人喜好的呀。他不喜欢学院安排的,不喜欢被约束,自己跑出来在外租房,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戎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点?”
“希望是我多想吧。”周从戎的思绪莫名停留在了“胥州电影学院”上。
胥州。
那个大巴车上遍寻不着的热心乘客,那个将江锌的身份证掉落桂园路事故现场的乘客,也是从胥州来的。
江姒引着周从戎一路去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房门被推开,LED的白光下,那些尘封的记忆伴随着一室的物件席卷而来。那些压抑的、痛苦的、遗憾的,那些想爱不能爱、想留不能留的情感,充斥她的周身。
每次打开这道房门,就犹如打开了那泪腺开关,总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一个不经常在家住的人,每次来到阿锌的房间都会如此难受,更何况一直住在这房子里的父母了。她不知道父母大概多久会打开一次这扇房门,可她明白,那些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合的伤疤,依旧还是会在他们的记忆深处留下无法消除的印记。
那是属于爱的印记。
他们的阿锌虽然不在了,但属于他的东西依旧被完好保存,属于他的印记依旧还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埋藏。
“戎哥,你随意看吧。阿锌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还有一些是他去世后大家送来的。”
周从戎环顾四周。
人死如灯灭,有些人家会因为忌讳问题刻意拆了床板,将已逝之人的房间拿来做储物间。江锌的房间,却是一应东西俱全。床、衣柜、桌椅,就连床上的三件套,也是整整齐齐、干净亮丽的。想来江母为了避免积灰,都会定期清洗。
房内堆积着许多社会热心人士寄送来的满含祝福与谢意的礼物,被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还有那好几个纸箱,都堆放着江锌以前看的书籍。
周从戎在获得江姒的允许后,将每个纸箱都翻看了一遍,又打开了衣柜和床头柜。
“戎哥,你究竟在找什么?”江姒不解。
“江锌获得荣誉的奖章和勋章,你们收藏在哪儿了?”
“被我爸收藏到书房了。”
两人转战书房。
那些值得人歌颂的荣誉,并未放在书架上供人参观与铭记,而是被江父妥帖地收藏到了书房的保险箱里。这里,有江锌参加消防各类活动赛事的奖章和证书,有江锌参与抢险救援被评优评先的奖章和证书,有江锌参与救援任务九死一生载誉归来的记功勋章,有江锌被评为烈士的荣誉证明……
江姒将这些被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的物件从保险箱中一一取出,然而她一件件经手,一件件查阅,直到取出最后一件后,却拧紧了秀眉。
“我不知道统共有多少,但我确定的是,属于阿锌的烈士勋章不见了。”那是他家阿锌死后的殊荣,这枚烈士勋章承载着极其重要的特殊含义。江姒下意识咬了咬唇瓣,不太确定道,“可能我爸换了个地方收藏。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周从戎却不赞同:“你突然打电话问这事,叔叔会怎么想?”
江姒一怔。
是啊,没头没脑的,她找她爸问阿锌的功勋章,她爸会怎么想?
上了年纪的人容易胡思乱想,尤其这事还事关自己过世的儿子。之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让老两口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难道她要因为查找一块功勋章,让他们再次陷入担忧之中?
然而她也只是迟疑了一会儿,转瞬又释然了。
她爸妈那么努力地想要揪出那个和阿锌相似的人,他们那么努力地想要坦然面对跟阿锌有关的事。既然说定了一家人要同甘共苦,既然说定了一家人谁也不许在阿锌的事上再以善意为由瞒着彼此,那么她便应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