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联系我。”他飞快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只来得及看她点头的动作。
银荔嚼着她最爱的,物美价廉的虾片,恍然道:“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啊。”
郎定河关掉视频后,端正在办公桌前,眼睛不自觉瞄墙上的石英钟,号称精密程度制造的时间与宇宙时间同步运行分秒不差,已经到晚上八点。他走神地想,留在她身上的标记应该早就散了。
什么时候能再给她补上呢。
银荔继续识字-上课-捡垃圾-勤工俭学的生涯,唯一的变化是,温文尔再也不找她吃饭了。而那三个狼,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敢跟她吃饭。
随着她识字渐涨,看懂的课本知识多了一些,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前桌的夜莺族女孩莉莉丝还会跟她一起吃便当。
机甲学院中,有大富大贵如机甲设计制造系,也有贫民如机甲维修系,多为家境普通的学生,大家都顶着浓烈的黑眼圈,抠搜着裤袋的两分钱以支撑在联邦帝国大学高昂的开支。
吃自带的便当很省钱,比学校饭堂还省钱,银荔也不挑食,每天向莉莉丝买上一份午饭,并排在绿树荫下野餐。
“牛肉滑蛋饭,好吃又好看。”莉莉丝美滋滋地为自己打广告,“仅售50联邦币。”
银荔很喜欢这个和她有同音字的女孩,这是相遇的缘分。她躺在草地上翘起二郎腿,“等下我要去勤工俭学啦。”
莉莉丝知道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但为人很有分寸,从不过冒昧问秘事,她深谙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只问:“这么快?今天要做什么?”
“宴会提前布场,再当侍应生。每次都是学校宴会缺人手呢,就可以1:2兑换工时,5小时换算成10小时。”
银荔摇头晃脑盘算,她这个月的勤工俭学工时即将到达上限。
“宴会啊。”莉莉丝耸肩,用夜莺族甜美的声调说出嘲讽的语气:“给那群趾高气扬的贵族服务,多出的一半工时都是精神损害赔偿金。”
银荔似懂非懂,作为多年流浪的乞丐,对阶级差异的感知孱弱,因为任何人都比她站高一层,“那我希望每遇到一个贵族都可以给我一笔精神损害赔偿金。”
莉莉丝回收饭盒,叹起气,“确实,不必跟钱过不去。”
她们夜莺族内现在的光脑普及率才到15%呢,什么时候才能像人族达到80%。
银荔事前并不知道是什么宴会,只知道很缺人手,场合比上次亚特兰学院的宴会更隆重。
联邦帝国大学举办宴会的侍应生几乎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经过统一服务培训的学生,1:2的工时计算,时薪也只有400联邦币,算上培训费用的成本,还不到市场服务平均时薪的三分之一。
换上黑白马甲制服的侍应生们在场中来回穿梭,像勤劳搬运的工蚁们。工蚁们的步伐整齐,手臂稳定,谁也不想出差错,一次倒扣时薪的10%还要看严重程度记过。
银荔和隔壁的侍应生合力抬起桌角抚平地毯,才抬头看光幕上投射宴会的主题:亚特兰学院 ? 社会系、政治系、法律系联合特辑:《对如何构建全链条、多方位的非限制性混血种族保护法律的反思与展望以智慧种族特征为根本标准协同基因序列表现智慧形态》
她断了半天字没断明白这标题,两只眼睛打结。
“别看了,”旁边侍应生提醒,“准备开始了。”
提前布场时间结束,宾客鱼贯而入。这类宴会形式是先会议发表核心讲话和点评,再由宾客自由活动交谈,侍应生为宾客提高餐饮或其他辅助服务。
本次宴会宾客接近两千人,联邦帝国大学的政治部部长代表学校发表郑重讲话,讲话台上的全息投影同时贯穿会场角落,与此同时开展的直播间,观看人数飞速上涨,弹幕唰唰唰掠过。
银荔藏在角落的阴影里,听着听着,靠着背后的储物间小门闭上眼,似睡非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掌声倏然惊醒她,她一激灵直起腰,脑袋差点撞到门框,台上的投影已经聚焦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看上去很斯文,斯文到文弱,眼睛是青葱的绿色,绿得有点像猫眼石。他的左眼眉毛尾尖藏着一颗黑色的泪痣,在间或的偏头视角转移中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迷离。
他穿着纯白色的平驳领西装外套,内搭白色衬衫,墨绿色的领带压在西装里,看上去很温和,毛孔褶皱都压平成温和的弧度,微微一笑,笑出了腹纳百川的气度,“很荣幸受邀来到联邦帝国大学,参与本次主题讨论。刘部长方才的发言非常准确命中当前我国的混血种族社会问题的痛点,近年来混血人数的数量日益见长,每年增加……”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慢慢地咬文嚼字,很催眠。
银荔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恭贺狼即将下线,从此活跃在交替视角里,第三位男主:噔噔噔噔,Duang ? Duang ? Duang ? Duang
0029 二十七、你们搞政治的……
“你别偷懒啦!”
银荔猛地挨了一记手肘,又惊醒了。好心的少女围着她,“快点走啦,等下分不完了。”
“……感谢大家对混血种族法律草案的关注和支持。”
银荔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收尾,噼里啪啦的掌声又响起,她跟着好心的女侍应生开始端起托盘,游走在宾客之间,礼貌地传递酒杯。
宾客们言笑晏晏,交谈的间隙间端起服务生递来的酒杯,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服务生完成使命后便低头退去。
现场两千五百名宾客,配备了两百个服务生。服务生们很快完成使命,隐匿在角落,时刻观察,随时待命。
银荔穿服务生马甲也有些觉得卡脖子,领结卡着呼吸不畅,她必须鼻息很弱地进行气流交换。她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助餐台的长桌尾处,躲进角落的阴影里,倚着冷藏库的门放松脊骨,开始摸鱼。
方才发言的那个男人目标很明确地走向自助长桌。他走路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但又非常稳妥,在一个由他控制的时间尺度内,方头皮鞋的后脚跟慢慢过渡到前脚掌,直至脚尖与地面彻底分离。
银荔远远看到他,只有他一个人走过来。因为刚刚开宴,宾客还在交谈,只有他早早走向自助餐台,十分突兀,不知是休息还是用餐。
她从阴影中出去,准备为他服务。
路停峥一路微笑摆手拒绝了碰酒杯的邀请,表示自己不胜酒力。他饮酒相当克制,一天不超过酒精浓度50°的300毫升,非必要不喝酒。
喝酒影响仪容,他需要别的东西散散酒气。
来的人有些遗憾,未能与他攀谈,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他拒绝的人多了,渐渐的不再有人围过来,只远远地向他举杯示意,他一概以茶代酒微笑回敬。
银荔以右手按左胸,弯腰低头行礼:“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需要薄荷香草味的解酒剂、清洁剂、伯爵红茶和五分糖的糖果芯曲奇,谢谢。”
他坐在餐桌边,松开两只袖口,为自己透出一口气。
银荔被他袖口上墨绿色的猫眼石袖扣吸引了注意力,偷瞄了两眼,为他取出收纳在餐桌底层的物品,“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