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吹屯烦栽绶沟氖焙颍?曹修远一直在对面打量他,目光跟半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
梁思?囱氏伦炖锏姆梗?坐直了些,他从来都不是任人打量、坐以待毙的性格,他抬头看向曹修远:“您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
“先吃吧,”曹修远倒并不着急,“吃完再说。”
梁思?吹懔说阃罚?低下头继续吃早餐,虽然他并不是很能吃得下去。
曹修远点了根烟抽起来,在对面打量着梁思?矗?这个让他第一次拿不定主意的少年,如果要从选演员的角度考量,这少年身上的优点和缺点的确都太过明显。
郑寅说得没错,梁思?吹母鋈似?质太过强烈,他不是没办法做演员,只是如果他有成为一名好演员的野心,往后的戏路可能会走得有些困难。演员需要扮演千人千面,讲究让观众不出戏,章明涵那样自身存在感不高的演员是最理想的人选,因为他可以轻易地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角色,可是梁思?聪胱鲅菰保?他得让观众首先忘记他是梁思?矗?然后才能说服观众他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角色。
太难了,曹修远看着梁思?聪耄?他不确定梁思?吹降拙卟痪弑刚庋?的天赋。梁思?吹比灰部梢宰龃笾谝庖迳系拿餍牵?可他没兴趣花费力气捧一个给电影拉后腿的明星出来。
然而梁思?吹挠诺阋布?为突出,否则当时音乐附中那老师找出小提琴合奏的视频给他看时,他不会从上百个少年中一眼挑中梁思?矗?并且在得知梁思?匆丫?拉不了小提琴的情况下,还是执意把他带到了北京。
如果说最初挑中梁思?词且蛭?他的外形,那后来执意把他带到北京,则是因为那晚在楼道里见到梁思?吹牡谝幻妫?他就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难得的脆弱感。
那不是一种空洞的、流于表面的脆弱感,是经由生活百般蹂躏的,看似易碎实则坚韧的,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脆弱感,它是有重量和实感的,是有烟火气的,是可以经得起镜头放大的。
虽说这年头没人会赞同吃苦是件好事,但的确吃过苦的人身上会多出一份厚重感。
所以吃过苦的梁思?锤?没吃过苦的曹烨看上去是不同的。
太不同了。曹修远看着梁思?聪搿?
然而小满……小满不是一个吃过很多苦的孩子,他是陋巷里被富养的少年,他的脆弱一击即碎,他不需要有坚硬而锋利的外壳。
所以到底谁更适合小满?连一向决定果断的曹修远此刻都有些举棋难定。
梁思?闯酝炅嗽绶梗?他把油条吃得一块不剩,那碗豆腐脑也喝干净了。他抬头看着曹修远,等着他给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一锤定音。他想这场面多像过去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的犯人啊,还得提前吃饱喝足才能安心上路。
曹修远吐了一口白烟,弹了弹烟灰,看着梁思?矗骸安莒鞘掷镉芯绫荆?看过了没?”
“看过一点。”梁思?此怠F涫得豢矗?是曹烨读了几段给他听。
“嗯,回去一起看吧,琢磨琢磨角色,准备之后的试戏。”
梁思?淬读算恫趴?口:“您是说……我通过了试镜这一轮?”
“是啊,”曹修远看他一眼,“不然我过来找你做什么?”
这句话让梁思?吹男那橐凰布浔涞眉?为复杂,豁然开阔起来的同时又掺进了一些纠结,所以他真的要跟曹烨公平竞争了吗?他并不想从这场如真似幻的电影梦里醒过来,可似乎也不太想跟曹烨竞争同一个角色……
他定了定神,让自己沸腾的大脑尽快归于平静,抬眼看向曹修远:“您的意思,是让我跟曹烨一起竞争这个角色?”
“对,竞争。”曹修远说。
梁思?炊倭硕伲?又一次开口道:“我听说,这角色一开始是以曹烨为原型写出来的,而且上次的试镜,您似乎对曹烨更满意一些。”
“试镜是试镜,”曹修远在餐盘里捻灭了烟,“最后定谁来演,由试戏决定,至于原型,这是个独立的剧本,没有什么原型不原型的。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了吧。”
梁思?匆馐兜秸馐歉瞿训玫幕?会,可能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有另外一次跟这样顶尖的导演面对面对话的机会,他垂眼思忖片刻,抬起头认真地问:“不瞒您说,上次我在门外听到了郑寅老师的那番话,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我并不适合做一个演员。”
闻言,曹修远笑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你还没演过戏,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做好一个演员?”
这话几近轻蔑,完全没给梁思?戳裘孀樱?梁思?疵蜃糯矫蛔魃?。
“不过,”曹修远靠着椅背上,看着他说,“如果一个人还没有演过戏,但大家都觉得他不适合做演员,你猜最可能的情况是什么?”
梁思?刺?起头看向他,他不知道曹修远想说什么。从头顶遮阳棚的细小缝隙漏下的光投在曹修远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尊面容坚毅的雕像,明明离得很近但这一刻却显得遥不可及。
曹修远上身倾过来,胳膊肘柱在饭桌上,拉进两人直接的距离,声音压得很低:“这个人啊,在演戏方面,要么是朽木不可雕的蠢才,要么会成为一鸣惊人的天才。”
梁思?次⑽⒎⒄?,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修远微眯着眼睛看他:“我也很好奇,你会是哪一种。”说完他站起来,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声,梁思?椿毓?神,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曹修远转身走进店里,去找老板付了早餐钱,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份打包的早餐,递给梁思?矗骸澳没厝ジ?曹烨吧。”
“哦,好。”梁思?唇庸?来。
曹修远看向别的方向,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不要管他说了什么,他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做演员,恰好说明了你在演艺圈是独一无二的,这是好事。”
“嗯,”梁思?吹蜕?说,“谢谢您。”
“等试戏消息吧。”曹修远说完,就离开了老杜面馆,梁思?凑驹谠?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等他拐出了茵四街才收回目光。
走回蓝宴的那段路跟来时的心情完全不同,稍稍轻松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纠结,但起码留给自己缓冲和思虑的时间多了不少,不需要仓促地面临被淘汰出局的失落局面。
由曹修远本人说出“公平竞争”这四个字,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具有信服力。
曹修远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质,跟梁思?唇哟ス?的所有大人都不一样,他给人一种偏执的、尖锐的、说一不二的感觉,那显得他有些自大,但他甚至都不屑于用一点温和的表象去包裹它们,而是任由这些特质曝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或许天才本该如此吧。梁思?聪搿?
不过,如果真的是公平竞争的话……梁思?慈滩蛔∠耄?他跟曹烨又该如何相处?真的能像曹修远说得那样,一起看剧本,一起琢磨角色么?
梁思?淳?历的竞争太多了,小提琴合奏团的首席位置、代表附中参加国家级小提琴比赛的机会,无一不是他通过竞争获得的,无法站到首席位置的演奏者只能成为陪衬……没人比他更清楚竞争的本质有多残酷。
回到房间时曹烨已经醒了,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听到推门声扭头朝梁思?纯垂?去,声带被睡哑了,嗓音听上去沙沙的:“你去哪儿了?”
“醒这么早啊?”梁思?捶词止厣厦牛?走过去把早餐放到桌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一些,“你爸来找我了。”
“我爸?”曹烨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看上去去有些惊讶,“他找你做什么?”
梁思?醋吖?去坐到自己的床边,看着曹烨:“他来跟我说,让我们好好准备接下来一轮的试戏。”
“哦……”曹烨转了转困顿的大脑,反应过来后眼睛里的惊讶迅速地转为了惊喜,“所以他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看那个剧本是不是?我就说么,那你终于可以放心看那个剧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