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复杂地将符纸塞进香囊里,递给了凌妙妙,指尖微微颤着:“若是平时,我定然将它销毁,可是你捡的邪物,却阴差阳错做了你的护身符……”
她欲言又止,不再说话了。
妙妙接过来,把拿出来的干花一点点塞回去,又把它塞成一个圆滚滚、鼓囊囊的模样,展了展香囊角,在指尖拎着晃了晃,低头嘟囔道:“……可是我系在身上好好的,不知怎么竟然掉了。”
“这张反写符已经没用了,所以香囊会断开。”慕瑶解释道,“幻妖并非平常妖物,是天地孕育之灵,死人怨念做芯,它的攻击能量极大,捉妖人都很难抵挡,刚才那一挡,已经超出它的极限,是以两败俱伤。”
凌妙妙沉默地将断开的小香囊揣进了自己怀里,又拿指头戳了戳,仿佛在戳黑莲花圆滚滚白生生的脑门。
安生点吧,以后。
做个普普通通的表里如一的香囊。
*
晨光熹微,少年半倚着树干,在凌晨的清寒中醒来,睫毛上落下了第一丝微光。
鸟叫声渐渐清晰起来,阴阳裂在旋转,慢慢转换到了光明的一端。世界由黑白两色,恢复五彩缤纷。
身上的伤口缓慢地开始愈合,伤口
处的血液也不再流淌,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干裂,感觉到头重若千金,昏昏沉沉,他晃了晃头,呼出几缕炙热的空气。
头晕目眩,大约是在发烧。
上一次生病,似乎还是在小时候,慕瑶出门历练,他又惹恼了白怡蓉,被一个人在柴房里,靠着一桶冰水捱过了一周。
后来,他的忍耐力变得极强,平素不露声色,别人发现不了异样,也不敢仔细打量。
再后来,身旁多了个火眼金睛的女孩,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看穿。
动不动就拿冰凉的手拭他的额头,摸他的衣服够不够厚,问他手腕上的伤哪里来的……问他淌水过河凉不凉。
他慌张又恼怒。
……也贪恋。
他睫毛低垂,手指攀上发顶,一点一点将塌下来的头发扎上去,又将发带系牢。
即使是紧箍咒,他不是还得照样引颈就戮,主动钻入牢笼,任别人用缰绳牢牢控制着他,压抑着他……
他本是个怪物,不为世人所容,从不敢露出真面目。
如果这样,可以被接受的话,那就这样吧。
一辈子这样……也无所谓……
大树落下几片叶子,从他衣袍上滚落,太阳在渐渐升起,他一步一步迈入溪边,用水一点点洗去头发上的血渍,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他犹豫了一下,泡进了冰冷的溪水中,脚步踉跄着,几乎是整个人翻了进去,激起了水花。
流淌的溪水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红。
他的发梢上滴滴答答散落着水珠,睫羽轻颤,开始在水中不自知地打着寒战。
还觉得冷,还觉得痛……就暂时不会死。
水中有一只手,划开波浪过来,慢慢攀上了他的胸膛。!
第70章 大地裂隙(五)
慕声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戾气顿显:“谁?”
那手转瞬间化成了黑气,消散在空中。
熟悉的阴恻恻的笑声靠近,一股腐烂的气息环绕了他:“瞧瞧我们小笙儿,落魄成什么模样。”
黑影凝成个大胯细腰的人形,暧昧地朝少年的脸撩起了水,似嘲弄,又似挑衅。
慕声偏过头,脸色冷得似冰:“不要叫我小笙儿。”
“怎么,那就是你的名字啊,你还想抛弃不要了不成吗……”水鬼笑起来,指尖慢慢爬上了他的胸膛,来回抚摸,“真可怜,若不是为了慕瑶,何至于如此……”
慕声猛地向后退,半个身子出了水,收妖柄忍耐地捏在手上,如若不是头昏得厉害,连带着手都在抖,他必定立刻出手,片甲不留。
“哗啦”
猛地被人一拖,那股巨大的力量牵拉着他,让他又坐回了水里,溅起的水花兜头盖脸,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
他的怒意迸现,收妖柄猛地出手,钢圈却被那只黑雾凝成的手牢牢抓住。
水鬼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如若她有眼睛,此刻一定笑得满眼泪花:“小笙儿,你看,我现在一只手,便格得你动弹不得。”她死死抓住收妖柄,慢悠悠地靠近了他白玉般的脸,“你连收妖柄都控制不住了,何必要逞能呢?”
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向下到了脖颈,被摸过的地方湿漉漉的,全是水珠,水珠凝成一股,顺着他白皙的下颌往下淌。
慕声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她,头晕目眩,似乎是在忍耐和混沌的交界,他的身体因盛怒而微微发颤。
领口“嗤”地一下被扯开,露出少年的锁骨,她抚上去,毫不轻柔,甚至刻意带着一丝凌/辱的味道,将他的皮肤摁得发红:“小笙儿,今天给我这里的血如何?”
慕声面无表情,身子难以控制地打着冷颤,不知是因为高热,还是动怒,无声地伸手摸向发顶。
“你还想动禁术吗?”
水鬼的动作停下来,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让我数数,一次两次三次,啊呀,你若是再碰,可就是第三次了呢。”
慕声的手指僵住,呼吸中带着干裂的灼热,脑子里似有一团火在烧,身上却又湿又冷,这样的割裂,弄得他难以忍受,戾气暴涨,可是手臂在抖,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敢放纵自己,就不怕你失控变成怪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