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本就长相柔美,如今这样梨花带雨地哭泣更是楚楚可怜,而她为了小皇子如此失礼地大哭,更是打动了在场人的心,甚至有些心软的宫妃已经悄悄拭泪。
“皇上,请相信,臣妾绝对没有。”瑾妃立刻跪下,眼底却是闪着倔强,将军之女出身的她,即使身体不好个性软弱,却是个极不能容忍别人冤枉的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却硬是不让泪水滑落,直视北慕冥的目光。
“皇上,请为臣妾和尘儿做主。”贞妃也跟着跪下,如今证据确凿,她就不信皇上还会偏袒她。
只可惜,贞妃忘记了一件事,只要是皇帝想要偏袒的,就算证据确凿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些所谓的证据在皇帝的眼里根本没有立足点,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摆弄的莲子羹,一个地位底下随便可以收买的宫女。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为瑾妃说话,因为他在赌,他在等,一个人站出来,如果东方凛没有猜错的话,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单纯的宫女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她一定会站出来。
秦颜暗自握紧了长袖里的手,紧得连手指都微微泛白,她知道北慕冥不会如此轻信任何证据,但是他却冷眼旁观,他在等,在等她的出手。既然如此,那么,她便如他所愿吧,这些,她日后会慢慢要他偿还。
“皇上,可否容奴婢问几句话?”秦颜站到了瑾妃的身边,低着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燥。
果然呢,她真的出手了。北慕冥嘴角带笑,点头,“可以。”
慢慢地踱到莲儿的面前,偏头看着她,“你说毒是你下的?是瑾妃娘娘授意的?”
“是。”莲儿紧张地回答。
“好,那我问你,瑾妃娘娘让你下的什么毒你可知?那毒是娘娘给你的还是娘娘让你准备的?那毒,是装在药瓶里还是混在草药包里?你下毒以后,余下的东西藏在了哪里?”秦颜一连串的问题连番轰炸,问得莲儿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立刻咄咄逼人,“你回答不出,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因为毒不是你下的,因为瑾妃娘娘根本没有让你下毒,是不是?”
莲儿被问得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似地看向贞妃,贞妃触及她的目光,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脸色刷地惨白。
“你为何看向贞妃娘娘?难道,这毒是贞妃娘娘让你下的,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贞妃娘娘买通了你,然后让你栽赃给瑾妃娘娘,是不是?”秦颜的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眼神一凛,“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莲儿突然抱着头,状似痛苦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模样极其癫疯。
“将她带下去。”北慕冥深深看了一眼似已发疯的莲儿,一挥手,侍卫便将将她打晕了拖了出去。
一室的沉默,难耐的气氛,几乎让所有人坐立难安。
“贞妃,你怎么说?”北慕冥先问贞妃,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孔,微微皱眉,他其实也不信贞妃会这么做,毕竟自从那人死了以后,尘儿便跟着贞妃,如今已有两年,他们之间总该存有感情吧?
“请皇上不要听信那疯妇的胡言乱语。”贞妃恢复了冷静,狠狠地将指甲掐进了手心,“臣妾只是心疼尘儿,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还要承受这种折磨。”
“瑾妃,你觉得呢?”北慕冥又问瑾妃,随意地扫了一眼她身侧的秦颜,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妾也不信贞妃会毒害尘儿。”瑾妃斟酌了一下,才说了这样的话。这莲儿说话颠三倒四,不足为信,她对她的供词表示怀疑,而且皇上如此问她,必定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此事化小,她又何必紧咬着不放。
沉吟一声,北慕冥看向了贞妃,“不管怎么说,尘儿是在你的宫里出事,你要负一定的责任,朕也不多做追究,不过,看来你不再适合带着尘儿。”
“皇上……。”听懂了北慕冥的意思,贞妃身子突然失重,瘫坐在地,忍不住微颤起来,他,还是不信她,对不对?
“瑾妃,以后好好照顾尘儿,朕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类事情。”北慕冥说完,又扫了一眼秦颜,只见她神情自然,没有不妥,他微微分神,难道他猜错了?
“是,臣妾遵旨。”瑾妃点头,喜悦之情溢出,她明白,这场中毒事件,不管真假,皇上都选择了信任她,她的心中瞬间甜意满满。
“秦颜,你带几个宫女去帮尘儿收拾一下,明日就搬去月栖宫。”说完这些,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贞妃,“朕最恨别人搬弄是非,在朕的眼皮底下玩弄阴谋诡计,还牵连到了朕的儿子。若有下一次,朕绝对不会轻饶。”
贞妃又咬了咬下唇,直到唇角印出了血丝,才开口应道,“是,臣妾记住了。”也记住了这夜所受的羞辱,和他所有的不信任,还有这里所有人不友善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她会牢记这个晚上。
“散吧。”说罢,又吩咐了一声,“秦颜,你今日呆在这里照顾尘儿,让御医也在这里待命,一有不妥,立刻让人来通知朕。”
“是,奴婢领旨。”秦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瑾妃,看到她感激的目光,她清淡地一笑。
这一夜的衍西宫,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宫中也立刻得知了风向,迅速地向瑾妃靠拢。而贞妃,足足在房内的窗边站了一夜;秦颜,也在尘儿身边守了一夜,不曾合眼。这一场事件,得益的到底是谁?
七、尘入月栖
第二日一早,北慕尘果然苏醒过来,御医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了,只是身子虚弱,可能需要多调养些日子。秦颜才放下心来,准备带着北慕尘去月栖宫,谁料小皇子居然闹起了便扭,不肯离开他的贞母妃。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瑾妃那里。”才四岁多的孩子,已经懂得利用皇子的身份闹脾气,深知那些宫女太监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更是把床上的东西乱丢到地上。
“你们先出去。”秦颜寒着脸,让宫女们先出去,宫女们只好先去门口候着。
“你是谁?”北慕尘防备地盯着她,每次只要他一发脾气,那些宫女都会顺着他的意,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宫女居然不害怕,还让别人都出去,她想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谁么?”秦颜走近他,问道。果然看到他一脸的好奇,却又硬气地不肯表露,别开眼不堪她,却偷偷瞥着她,怕她真的掉头走了不告诉她母妃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缩了缩肩膀,软软地回答,“我的母妃是皇后,贞母妃说她已经过世了,而且还说不能问父皇有关她的事情,不然父皇会很生气。”他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已经懂得了父皇的忽视和冷淡,虽然他一直很努力,但是父皇总是对他视若无睹。
“如果,你不发脾气,跟奴婢去月栖宫,奴婢就告诉你母妃的事情。”凉凉地丢出一个诱惑,看到他满眼的动心,又继续说道,“而且,你父皇最近很喜欢去瑾妃那边下棋,也许往后你就能天天见到你父皇了。”果然,看到他一脸的期盼和希望,不由得心底一酸,她的儿子,终究还是受到了她的牵连,从懂事起便没了母妃,又失去了父爱。
“可是贞母妃……。”小嘴一瘪,贞母妃平日待他极好,如果他走了,贞母妃会不会生气?
“是皇上让你去月栖宫,如果你不去可能还会连累你贞母妃被皇上怪罪。”秦颜煞有其事地告诉他,事实上她也没有说错,只不过小小地误导了一下眼前的小家伙。
眨巴眨巴着眼睛,小家伙终于首肯搬去月栖宫,一边还不依不饶地对秦颜说道,“你答应了要告诉我母妃的事情,说话算数。”虽然努力装作老成谈判的模样,却依旧是软绵绵的声音。
牵起了他肉乎乎的小手,秦颜心底涌上的感触差点人让她哭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北慕尘笑道,“知道了,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颜牵着北慕尘离开以后,贞妃才从另一边走出来,她以为以尘儿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当初虽然他什么都不懂,却仍在衍西宫哭闹了好几天才消停,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容易地跟着秦颜走,她满心的愤恨,果然不是亲生的,就算她对他再好,也没用。
说到秦颜,她几乎咬碎了银牙,她的出现,搅乱了她的整个计划,她以为这次定然可以让皇上定瑾妃的罪,就算不能定罪,至少也能让她失宠,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安排的人还没出现,那莲儿居然就身先士卒,跳出来认罪。
这一招调转枪头,着实高明,连她都愣在了当场,她想了一夜才想明白,恐怕这莲儿是那瑾妃早就安排好的人,声东击西,让皇上对瑾妃深信不疑,也让皇上对她产生了怀疑。
忍不住绞紧手里的丝帕,她真是小看了瑾妃,丢弃一个宫女,居然让她扭转了整个局势,还有那秦颜,瑾妃调教得可真好,句句在理让人抓不住错处,那莲儿一个眼神她立刻就逮住说她是主谋,而她居然被她说得愣在当场没有为自己辩解。明明这次是她的计划,竟然让人占了先机,抢了主动权,让她显得被动而尴尬,眸中冷光直现,这一次她认栽,是她低估了瑾妃,才让她打了一场翻身的仗,不过,他们来日方长,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秦颜带着尘儿到了月栖宫,瑾妃一早便坐在主殿等着他们了,虽然她有些担心尘儿会不会不肯搬来,不过转念一想,秦颜既然跟她保证了,那么便一定能将尘儿带来。
想到昨日的意外事件,她仍心有余悸,幸好尘儿没有大碍,皇上也没有再追究,可是她仍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莲儿跟在她身边跟了好几年,做事勤快,手脚利落,她一直对她非常信任,她觉得莲儿不像会出卖她的人,但是昨日在皇上面前,她可是承认了的。还有那碗莲子羹,确实是她命人送去的,可是为什么会有毒呢?到底是中毒被人调包了,还是根本就是贞妃贼喊捉贼?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烦乱,虽然她在宫中待了两年有余,没有盛宠在身,但是皇上对她却也不差,虽然有时候会碰到势力的宫人,但是她本便不甚在意这些。前几日她去看望秦颜的时候,秦颜给她分析了后宫的形势,虽然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是皇上对她的维护之心迟早会成为她的催命符,所以,她决定相信秦颜。
而事实上,秦颜非常仔细,吃食方面尤其心细,她非常坚持后宫之中的暗害大多从食物上开始,她很少说话,总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但是很多时候却总是能一语中的,她有感觉,秦颜似乎是想要通过她做些什么事情,但是她不会害她,这是她唯一的坚持。秦颜坚守着她的故事和内心,而她也没有意思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明白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是一种痛苦,所以如果她愿意说,那么她会愿意听,如果她不想说,那么她便不会问。这是一种,对待朋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