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紫清看北慕冥的目光,又看到北慕冥看紫清的神色,仲翎心底愤愤,立刻上前解释,“这个女子是南城有名的风雨楼里的名妓,她对我家夫君多番纠缠,实在让人厌恶。”果然看到北慕冥微微皱眉,眼底有了一层复杂的神色。

不过,北慕冥皱眉,是因为他居然在秦颜眼底看到了看戏的神情,不免有些疑惑她又在搞什么鬼。

紫清出其不意地跪在地上,“皇上,奴家请皇上为奴家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仲达等人立刻神情紧张地预备赶人,“大胆刁民,居然胆敢惊扰圣驾,来人啊,给我撵出去。”

“等一下。”北慕冥对着紫清淡淡一笑,和秦颜几次交手,他早就看出了这一场看来也是秦颜设好的局,他当然不会恶意破坏,他倒想看看这一次倒霉的是谁,然后他回头对仲达说道,“仲大人,朕此次南巡就是要为百姓谋事,如今有民女喊冤,若朕置之不顾,那么朕这次南巡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将她带进前厅吧,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撤了。”

看到皇上都这样说了,仲达只能哑巴吃黄连,狠狠地瞪了紫清一眼,满眼的威胁,若是她敢乱说话,他一定不会绕过她。然后,一群人都进入了前厅,除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其余人都退下了。

“你说,你有何冤屈?”北慕冥坐到了主位,对着跪在地上的紫清,问道。

“回皇上,民女本命林紫清,豫城人士,五年前同未婚夫林子浩一同来到了南城,谁料林子浩居然被仲大小姐看中,不仅许下了青云直上的承诺,更是令他抛下了青梅竹马的民女。后来,他们不让民女见林子浩,几次三番地将民女棍打,之后还寻了名目将民女关进了大牢,后来民女出来以后,竟然被设计入了贱籍,甚至将民女卖入了风雨楼,还标价一两银子就能任意玩弄,三年来民女几次想要逃离,都被抓了回来,实在苦不堪言。”紫清不像普通女子叙述这般飘零身世时的楚楚可怜,泪流满面,她非常平静地轻描淡写这些过去,但是却让听到的人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臣冤枉啊。”仲达立刻跪了下来,大声地反驳起来,“她根本就是颠倒黑白,是她一直纠缠子浩,令子浩烦不胜烦,当年将她关进大牢是因为她被指偷窃,至于之后的设计入贱籍,更是凭空捏造,请皇上千万不要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是啊皇上,当年她几次勾引子浩,想要做子浩的小妾,若非仲翎早有防备,她大概早就得手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心机深重,如今看到皇上到了南城,竟然心狠手辣地想要来告我们一状。”仲翎也急忙跪了下来,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秦颜扑哧一笑,嘴角扬起笑容,“真是有趣,紫清口口声声说的只有林子浩和,他们,你们两父女居然急忙对号入座,实在有趣。”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对父女相视一眼,立刻发现自己着实过于紧张。

“不过,你们和紫清的说辞完全相反,这一点实在让人生疑。”秦颜对着北慕冥淡淡一笑,“皇上,这件事情,恐怕要彻查。”

北慕冥点点头,“那么,就由秦大人来彻查此事,务必要还这位紫清姑娘一个公道。不能让人说我们北慕国官官相护,以权谋私。”

“是,臣遵旨。”秦颜笑意更深,随即走到紫清面前,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走到北慕冥的面前,“皇上,容臣介绍一下,臣已经为紫清姑娘赎身,日后她便是微臣的贴身侍女。”

“你……”仲翎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秦颜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原来她早就认识紫清,难怪紫清会突然跑来,难怪紫清会如此据理力争,原来是搭上了秦颜这座靠山。今日这局,恐怕也是为他们父女俩设的,他们居然还傻傻地往里钻。

“仲大人,仲大小姐,秦颜和你们素日无怨,往日无仇,自然会公平彻查此事。至于紫清姑娘,实在因为秦颜和她非常投缘,对她的遭遇非常同情,所以才会为她赎身想要将她放在身边。”秦颜字字在理,面上一派友善,让人无法怒目相视,她竟然还走到仲达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仲大人向来明理,一定不会和秦颜计较的,对吗?”

望了一眼北慕冥,仲达就算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能摆在脸上,皇上摆明了就是偏帮秦颜的,他只能点头安慰地笑道,“仲达行得端做得正,自然不怕秦大人彻查,更加不会让这些私人恩怨伤害了仲达与秦大人之间的交情,小女个性暴躁,不分青红,还请秦大人海涵。”说着,他偏头对仲翎说道,“还不对秦大人道歉。”

接到父亲的目光,仲翎紧咬了下唇,才不甘愿地说道,“仲翎不懂事,还请秦大人海涵。”

“没关系,秦颜绝非计较之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秦颜绝对是第一人,见事情解决,她便对北慕冥说道,“皇上,那么微臣就带紫清下去更衣。”

“好,你们下去吧。”北慕冥明显也不打算多追究这件事情,反正让秦颜面子上过去,又让她除了恶气,所谓的彻查估计她也查不出什么,至于这个紫清,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样子,丝毫不像在妓院呆过三年的人,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吧,能够得到秦颜的另眼相看,除了悠瑾,她大概是第二个女子,所以北慕冥明显也不会对她多做为难。

临走前,秦颜又得意地望了仲翎一眼,还已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林子浩,十足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做了坏事不但没有被大人责骂反而还得到了支持,秦颜大概就是这样。

仲翎的双手在广袖中握紧,眼中的阴冷更甚,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秦颜,就算她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又怎么样,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

四十九、显山露水

晚上看花灯的人,几乎暴涨了一倍,北慕冥突然提出一起去看花灯,还要东方凛和秦颜带着尘儿一同前往,自然西城逸也被一起拉了去,而仲达特意让仲盈当做向导陪同,而北慕冥的几个妃子当然也会一起。

南城的花灯节比京城的这些节日更加富有当地的地方气息,两旁的商铺门前都挂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灯,沿街还有不少贩卖花灯的摊贩,平时到了晚上便冷清的大街上也是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这花灯节,是我们南城的一大特色,不止有猜灯谜,以灯会友,还有以灯为题作诗写文,对了,最多的大概是在湖边放花灯了。”仲盈看起来也非常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带着一群人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快活。

“在湖中放花灯?许愿的么?”西城琉璃好奇地问道,早就听说中原这里有非常多的风俗节日,今天碰上了这里的花灯节,让她也是异常地兴奋。

“恩,很多姑娘都会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到花灯上,然后放到湖中;也有一些妇女什么的,会把孩子的名字写在花灯上,祈福平安什么的。”仲盈笑着回答。其实,这些就像很多地方的许愿树、许愿池一样,在南城,便是许愿的花灯。

“那我一会儿也要放一个。”娇羞地瞥了一眼北慕冥,芸美人季晓芸掩口低笑道。

出门前,北慕冥再三叮咛,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他们都不许自称臣妾或者微臣之类的,更加不许称他为皇上,所以大家都谨记在心,不过似乎极为嫔妃都叫得便扭,秦颜倒是十分习惯,她从前和北慕冥也从来不用那些虚称。

“那边好多人。”西城琉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对于这些事情觉得新鲜得不得了,看到一大群人拥在那里自然叫嚷着要过去看,北慕冥点头让大家一起过去。

原来这是以花灯为题,所进行的比赛,赢的人不止能得到一百两银子,还能得到一个最美丽的花灯,在花灯上写下心愿,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这个节目算是南城花灯节的惯例,每年都会有不少文人雅士参加,甚至还会有年轻男子当众求爱表达心意的。

“那么,我们便开始了。请大家以花灯为题作诗一首,挑战从前的冠军之作。”一位老者笑面盈盈地指着旁边被悬挂起来的一首诗:“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唐代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字体谦和,又带着文人特有的洒脱和傲气。

秦颜抬着头,眼底闪着诡异复杂的神色,这个地方,就在这里,那个允她一声承诺的男人,如今也是在这里,身边却带着五个嫔妃,一如从前的英俊潇洒,甚至,尊贵之气更甚,但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当年绝代风华的凌汐,而他,也早已不是当年挥洒热血的北慕冥,在那一次的相交以后,他们越走越远,甚至,背道而驰,永不相见。

富有才女之名的季晓芸早已按耐不住上前挥笔作诗,诗中满是小女儿娇态,让人极为羡慕被她深爱的男人;不甘落后的蓉美人封郁蓉也不愿让人独占北慕冥的注意,同样上前挥笔豪作,那诗中凝满了情谊,让人无法漠视;在秦颜的示意下,紫清也上前执笔,许多南城的人都认识紫清,大多知道她被人赎身,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最让人惊讶的,则是她的文采,比起之前几位,实在是让人敬佩。

北慕冥眯着眼,默念紫清的诗作:

照耀浮辉明,飖遥落烬轻。

枝多含树影,烟上带佩生。

杂桂还如月,依柳更疑星。

园中鹤采丽,池上凫飞惊。(陈叔宝《宴光璧殿咏遥山灯》)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秦颜会对紫清另眼相看了,她向来爱护有才之人,何况是紫清这样身世可怜又极富才华之人,必定能得到她的怜悯,而且紫清身上还带着一份和秦颜相同的清冷疏远的气质,让人不能看轻。

“凛,逸,你们两个大才子,怎么不上去露一手呢?”北慕冥偏头看向身边的两个男子,尤其是东方凛,他向来爱凑这样的热闹,今日居然这么安分,实在奇怪。

“我是不想打扰你的那些女人在你面前展示才华。”东方凛撇嘴,他可不想和那些争宠的嫔妃同流合污。

见秦颜嘴边扬笑,季晓芸对着她说道,“素闻秦姑娘才华盖世,才会让少爷破格提升,晓芸很想见识秦姑娘的才气呢。”

见大家突然都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秦颜低头轻笑了起来,看来就算她想要隐没在人群里,总是有人想要找她的麻烦,既然这样,她当然不能推拒让人轻视了,她缓缓上前,执笔便写了起来,只看到那老者随着秦颜的下笔神色惊讶,到最后竟然无比地触动,一脸震惊地看着秦颜,嘴里还不住地喃喃自语,“姑娘惊世之才,老夫佩服。”

这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对台上的这篇诗作更是好奇,那老者招来侍从,将诗作高高地举了起来,龙龙飞凤舞的字迹完全不像女子所写,但是却又带着女子固有的秀美,可以说是一手集合了男子的刚硬潇洒和女子的秀美柔软,显示出了一派洒脱的气息。而那诗,更是让人惊讶,绝对不相信是一个女子所做:

百华耀九枝,鸣鹤映冰池。

末光本内照,丹花复外垂。

流辉悦嘉客,翻影泣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