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为皇后报仇?”试探地口吻,秦颜只是依照自己的直觉猜测,不过在看到映月的表情时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说她早就原谅了映月的背叛,但是如今看到她一心还想为自己报仇,她的心里还是有了些许的温暖和感动的,而且这样一来也能说明,当年的下毒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并没有,想要置她于死地,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好受多了,毕竟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映月别开眼,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她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让她莫名地有种恐惧。

秦颜没有再看她,一只手习惯性地一下一下扣着桌子,将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你利用贞妃进宫,是为了查探当年的真相,我猜,贞妃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你,而且现在一定是避而不谈,所以你开始怀疑她,才会想要自己来查。如今,你已经查到了蓝妃和贞妃联手的事情,所以你不仅要查出真相,还要为她报仇,所以你没有帮蓝妃传话,因为你知道一旦蓝妃的话被贞妃知道,那么他们又会坐上同一条船,而且他们的力量太大,所以你只能顺势而下,利用贞妃瓦解了蓝妃的势力。我猜,贞妃落胎这件事情大概也和你脱不了关系,而嫁祸给蓝妃大概也是你一手操控的,我一开始还在想,贞妃那日若是见红,身子一定非常虚弱,怎么会有精力布置这些,差点将你忘了。”

映月听着她一句一句的分析,心底的恐惧更甚,这个女子竟然像在旁观看了整个过程,竟然被她猜得滴水不漏,贞妃宫里的紫锥花蕾早就让她猜到她的孩子一定会滑胎,所以她早就想好了万一滑胎,她要怎样推波助澜,利用贞妃扳倒蓝妃,贞妃听了她的主意,而且还让她去安排一切。若放在平日里,贞妃绝对不会将这些事情假手他人,更何况是一直没有得到完全信任的映月,但是那日她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几乎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而她,是她唯一可以依傍的人。

“当年贞妃下毒害死了皇后,想必你如今恨不得将贞妃杀死吧。不过可惜,蓝妃被严密地监控起来,任何人都进不去,所以你也无法探听出当年那个宫女的下落,而且如果贞妃势力渐大,首辅大人的势力也在日益壮大,倘若没有掌握到确实的证据,或者设计不出完美无缺、一击即中的局,你绝对不会贸然出手,因为贞妃绝对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暗害自己的机会。”秦颜不理会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你现在,除了隐忍,没有别的方法。但是,你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击溃贞妃,你,必须跟我合作。”

听到她的话,映月突然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心理都猜测出来,她心底涌上了层层的恐惧,如黑色的潮水缓缓地流向自己,她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

看到她的反应,秦颜已经知道自己赢了,她略略带过自己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皇上放置在后宫的暗棋,牵制各宫的平衡,也为皇上寻找一些真相。”随意地瞎掰着自己的身份,反正她近日的表现已经让映月起疑,如今说自己是任何嫔妃的人都不合适,惟独说是皇上的人,映月会深信不疑,毕竟映月虽然换了一张脸,但是她的骨子里还是青墨,根深蒂固的奴性和忠心,让她对北慕冥虽然夹杂着恨意,却依旧不影响她的忠诚。

“那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映月深吸一口气,欺负平复自己汹涌的情绪,也不想在秦颜面前表露出过多的狼狈神情。

“很简单,回去贞妃的身边,如果她有什么异动,尽早通知我。想要一举扳倒贞妃,除非我们有足够的强大,在羽翼未丰前,能做的就是隐忍。”秦颜也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到身后,下颚微微上扬,唇边带笑,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凤凰一般地骄傲。

愣愣地看着秦颜,耳边不断回想着她的这句“除非我们足够强大,在羽翼未丰前,能做的就是隐忍”,这句话,从前凌汐也常说,当时她说完的神情也如眼前这个女子一般,神采飞扬,光芒四射。

“回去吧,别让贞妃起疑了。”秦颜突然走到窗前,缓缓地吐出这句话,仿佛吩咐映月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好。”映月点了点头,的确太晚了,朝着秦颜的背影深看一眼,立刻闪身出门,隐在了黑夜里。离去前,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在秦颜面前,似乎任何人都将无所遁形,她的双眸能看出任何人的伪装,而她想要的东西想要知道的事情想要得到的人,恐怕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因为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都会被她扫尽。

待映月走远,秦颜才吹灭了桌上的烛台,走出了房间,步入了院子。虽然恋汐阁久无人居住,但是却看得出一直有人在打理,不然院中的花草不会生长得如此茂盛。

似乎许久没有闻过这样清香悠然的味道了,秦颜竟然站在院子中间,闭上了双眼,微微仰首,双臂打开,似乎想要拥抱什么。月光洒在院中那抹嫩绿色的身影上,竟然折射了淡淡的光晕,衣炔飘飘,身姿轻盈,周身竟仿若有烟霞轻笼,好像那月中仙子一般地清丽脱俗,似乎正在享受着什么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只愿静静地守护在身旁。

三十八、故人归来

就在秦颜准备回月栖宫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萧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是那萧声又仿佛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幽静清远,忽高忽低的曲调竟似带着浓浓的哀伤,连听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忧伤起来。

秦颜精通音律,如果连这萧声都听不出,她也不配说自己精通音律了,只是,这个人现在似乎不该出现在这深宫之中才是,随着萧声,她慢慢走向小阁的背后,那个半面环湖的亭子。

亭子里,一抹挺拔的身影,一袭白色锦衣,只一个背影,在月光下竟美得不似凡间之人,清冷高贵的气质,举手投足的尊贵,让秦颜一下子有些愣住了,恐怕这世间,能一派如此潇洒出尘模样的,只有一个人了,而这个人竟然凭空出现在了这里,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西城逸?”情不自禁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心底的疼痛明晃晃地,让她有些失措。

男子停下手里的萧,转身看向了停留在亭外的女子,他的五官精致,长相极为俊美,虽然少了一些阳刚之气,但是却自有一股侠骨柔肠地淡然,棱角分明的五官柔和了温和如水的气息,竟然越发地迷人起来。

“姑娘是?”温文有礼地询问,虽然已是深夜,也知晓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溜达的宫女是多么奇怪,但是男子西城逸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秦颜只是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掉得一干二净了,在他决定离开决定自我放逐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了将他忘记,但是过了这几年,再见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人是永远无法忘记的,就如同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永远无法抹灭它的痕迹。

西城逸大概是四公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称得上是个真正的天才,不止精通琴棋书画,连排兵布阵、星象占卜、药学医理都是好手,就不用提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了。他永远一副风轻云淡的漠然样子,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里,又或者再困难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秦颜是认识西城逸最久的,她的那些半吊子武功、医术、还有什么占星算数、琴棋书画之类的,都是师从西城逸,可是说,西城逸算得上是秦颜的半个师傅,虽然他们从来没有以师徒之名相称,但是在秦颜看来西城逸对她的栽培和教授甚至比正式的师傅还要多。

大概,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就是西城逸了,他珍视她守护她,等待着她长大,到头来却是为别人作了嫁衣,当他看到向来喜欢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丫头突然看着别的男子的眼光里多了一些迷醉和动心,他就知道自己的等待或许已经不需要了。

她要的,任何东西,包括西城郡地,他都可以给予,但是他做的一切都换不回她的心,所以后来他离开了,他将西城国交到了她的手里,看到她略显迷茫和怀疑的目光,他突然笑了,为了让她彻底放心,他决定离开这些纷争,之后便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实,秦颜是知道西城逸的感情的,虽然他总是尽量地隐藏,想方设法地掩饰,但是却依然逃不过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的秦颜。对西城逸的感觉,很难形容,似乎是介于知己和爱人之间那个灰色的地带,对于他的默默守护和执著付出,她很感动,但是她知道如果将感动当作是爱,那么她就太对不起他了。

“姑娘?”似乎被秦颜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西城逸又唤了一声。

被他的叫唤自回忆里拉回,秦颜迅速整理好心情,她看着他有礼却疏远的神情微微一怔,是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再也不是凌汐,她只是秦颜,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西城逸?”虽然说他这两年都会回来,但是都是呆在这个列为禁地的恋汐阁,除了北慕冥和东方凛,应该是没有人知晓的,可是这个女子,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到底是谁?

有些受伤地看着西城逸眼底的防备,似乎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疏远的眼神看过她,秦颜心里有些淡淡的不适,虽然她清楚看向寻常女子,西城逸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收起失落的情绪,秦颜抬头淡笑,“西城公子风度翩翩,绝美如天人,若公子不是西城逸,又该是谁呢?”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既没有道出真正的原因,又不着痕迹地对他恭维了一番,这样一来他应该就不好意思再纠缠那个问题了吧。

“请问姑娘芳名。”就算是询问名字,西城逸也是保持着一脸的风度。

“小女子秦颜。”秦颜微微欠身,虽说她如今已然是朝臣,但是女子的礼仪她还是记得的。

“原来姑娘就是秦颜。”似乎有些诧异眼前这个长相平凡似乎毫无特别的女子,居然是那个人人都知晓的风云人物秦颜,听闻她从宫女一跃成了学士,实在是让人好奇。不过,西城逸又深深地望了一眼,他收回刚才所谓平凡的想法,这个女子气度不凡,眼底一片澄清之色,言语间不乏大家之气,但是却又带着一份独特的英气,傲然的样子就像天山的雪莲。

“西城公子是回来祭拜皇后的么?”秦颜突然问道,她很想知道对于那件所谓的背叛,他是怎么想的,他也相信了么?

“嗯,凌汐的忌日在明天,所以我回来看看她。”西城逸虽然皇室出身,但是他在江湖中呆久了,也随意惯了,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深夜和一个女子说话,是一件多么不符宫规之事。而且,秦颜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和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他突然有些迷惑,为什么他会对这个陌生的女子有一种浅浅的亲切。

“西城公子和皇后,认识很久了么?在西城公子的眼里,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秦颜始终没有走进凉亭,和西城逸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原本他是不愿意和任何人谈起凌汐的,她就像是他心底的一份痛,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掩去她的位置,但是看着秦颜期待的目光,他居然有了些许的犹豫。大概真的是藏在心里太久了,久得他已经无法负荷,急需一个人为他分担,听他倾吐,而眼前的秦颜,似乎出现地非常及时。

“她呀,就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调皮捣蛋,骄纵任性,固执的时候像一头牛,恨不得一掌拍死她,但是可爱撒娇的时候,又仿佛能让人有将一切奉到她面前的冲动。”似乎不是说给秦颜听,反而更像是叙述给自己听,“有时候她的残忍无情又会让人很心惊,她的决绝冷酷又让人忍不住担心,她明明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最后居然成了巾帼的英雄,实在让人无法小看。”

“那么,皇后的背叛,你信么?”秦颜知道自己不该问如此直白的问题,毕竟她这个身份并没有参与他们从前的故事,甚至于凌汐当年的死因被压下去,几乎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是她实在太想知道了,想知道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到底是怎样看待当年的那场变故的。对秦颜来说,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她熟悉的人,她在乎的人,即使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是她还是想要得到西城逸的一句相信。

虽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是西城逸还是老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其实他的答案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而已,甚至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便能脱口而出的答案,便是“不信。”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秦颜发现自己还是胆怯的,她害怕看到身边的人失望和怀疑的眼神,即使是如今她也依然深深地恐惧着,又或者两年前的恐惧已经深深植入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无法割除。

“谢谢你的不信,我想皇后在天之灵也会安慰的。”秦颜淡淡地笑了起来,笑意渐浓,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真心而放松地微笑了,整日提心吊胆地算计,好像,有些累了。

“你认识凌汐?”西城逸直觉秦颜和凌汐是相识的,甚至大概是好朋友,否则为什么自己在说到不信的时候她会有那样欣慰而感慨地神情,她是在为凌汐高兴么?

“是,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很高兴你的信任,我想她也会一样高兴得。”秦颜点点头大方地说道,偏头发现天已经微微泛白,才意识到好像已经快要天亮了,她得赶紧回去了,随后便道,“那么,西城公子,我先回去了。晨间露重,西城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西城逸有些好笑地看着秦颜离开的方向,想到她刚才的话,这才微微发怔,她就像精灵一样突然出现,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就消失不见了,看来他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才对。而她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因为,似乎许多年前,凌汐也曾经那样对他说过。

三十九、决定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