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会伤她,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清楚。”北慕冥眼底的认真让东方凛无法拒绝,他回头看了一眼秦颜,点点头,飞身离去。

两人沉默无言地走向了北慕冥的寝宫,秦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禁有些懊恼,怎么突然就失去理智对着北慕冥大骂一通了呢?最后只能悲哀地发现,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碰到了北慕冥的时候,总是会消失无踪。

龙栖宫的宫人看到秦颜跟在皇上身后,都有些诧异,不过龙栖宫的宫人和其他后宫嫔妃的宫里人不同,他们不会乱嚼舌根,他们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虽然很多嫔妃想要收买他们知晓皇上的消息,却总是只能碰些软钉子。

两人到了内殿,北慕冥突然发现,秦颜对他的龙栖宫似乎很熟悉,虽然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几乎没有多做观望,就直接跟着他来到了内殿,而且按照秦颜以往诚惶诚恐的模样,被北慕冥召到了内殿,应该是更加谨言慎行才是,但是他却觉得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样。刚才她虽然对他疾言厉色地指责,但是句句在理,连他都忍不住以为在自己面前怒骂自己的是凌汐,是那个两年前死在冷宫的凌汐,他今生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女子。

“说吧,你和凌汐的关系。”北慕冥向来是个直接干脆的人,他和东方凛不同,他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也最恨别人和他说话藏着掖着,所以妄想在他的火眼金睛下拐弯抹角地算计的人,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机缘巧合下,我们是知己。”秦颜其实想过很多次该怎样解释自己和凌汐的关系,若说是重生这样荒诞的理由,不要说北慕冥,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但是她对凌汐的了解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的恩人,所以她只能简单地称之为知己,这样一来,就算她道出了凌汐的心声,也算正常吧?

“你刚才骂得很对,是朕,负了她。”北慕冥别过身,不想让秦颜看到自己的脆弱,他缓缓说道,“当时我们都太小,不懂事,只知道维护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却不想因此疏远。每次,朕都想要靠近她,重拾她柔情似水的笑容,可是她却像是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将朕刺得遍体鳞伤。”

“皇上,她是刺猬,但是为了靠近皇上,她忍痛将身上的刺,一根一根拔掉,那样连心的疼痛,因为对皇上的深爱,她都忍了过来。”秦颜咬了咬下唇,顿了一顿,“可是,皇上身边有越来越多的女人,那样的绝色那样的讨好那样的顺从,她真的学不会,她以为只要等在皇上的身后,总有一天皇上玩腻了,会回到她的身边,她以为皇上需要的只有她。”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几乎没有交流地叙说着,但是却又出奇地默契,既不打断对方,也不会让对方带走自己的思路,他们就这样,诡异地说了很久。

“那夜,看到她和那个男人,朕气炸了,朕特意准备了她最爱的花茶和点心,可是她居然和别人云雨。”北慕冥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仍旧忍不住地心痛难耐,“朕真的气晕了,所以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把她打入冷宫。但是后来朕去看过她,她居然对朕冷言冷语,明明是她的错,她居然不认错,还怪朕。”

“被心爱的人遗弃,她那么骄傲,被你看到了那么狼狈的时候,而你居然选择不信任,你让她情何以堪。”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如今秦颜却是理解北慕冥的,想必任谁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都会失去理智的,既然是在不冷静的情况底下,她有怎么能要求他的相信呢?只是,他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相信她,她计较的,是他的失信。

“是,是朕的错,朕从前答应过她,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信她。我们一同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最后,朕却让她一个人痛苦地死去。朕,该死。”这句话,几乎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的嘴角居然流出了殷红的血迹,内息紊乱,气血翻腾。

秦颜看到他嘴角的血腥,突然间惊叫了起来,慌乱地跑到他的身边,拉着他坐了下来,拿出手帕为他擦拭,一边还紧张地询问,“皇上,你没事吧?要不要宣御医?皇上……。”

北慕冥愣愣地望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孔,那双同样明亮的眸子里闪着他熟悉的慌乱和无错,他不会看错的,那是凌汐才会拥有的眼神,他失神地握住了停留在他嘴角的手,呢喃道,“汐,是你回来看朕了么?”

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秦颜竟没有回神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反而被他浑身散发出的强烈的痛苦所感染,他的慌神他的痛苦,竟让她也微微地心疼了起来,那颗她以为早就冰冷的心,竟然仿佛突然苏醒了一般,细细地刺痛了起来。

“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是我的错。”北慕冥竟然如同孩子一般地哭了起来,不依不饶地拉着秦颜的手,仿佛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你不要走好不好,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回来。”

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抚上了他的脸颊,似是触到了他滚烫的泪,竟微微地震了一下,“冥……冥……”几不可闻地低唤,秦颜也跟着流下了眼泪,迷蒙了双眸。

北慕冥一伸手便将秦颜拉进了怀里,用尽了力气,“汐,我错了,我认错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几乎是卑微地哀求,即使是从前他们深爱着对方的时候,他都不会用到那样卑微的方式挽留她,乞求她的留步。

无法拒绝他的哀求,秦颜根本说不出推拒的话,只能任由他失去理智地抱着她唤着她,从来都是这样,虽然她是个傲气霸道的人,但是只要北慕冥微微低下头她便不可抑制地顺从他,她的软肋就是他的温柔,从前是,如今,似乎依然是。

房中相拥的两人,只顾着陷入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一抹黑色的身影,以及那双恍然大悟又带些痛楚的眼眸,呆了一会儿,门外那抹身影才最终离去。

三十五、戏弄之心

翌日清晨,朝阳的微光洒进了屋子,床上的女子微微转醒,睁开眼看到了金碧辉煌的房间,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昨夜的回忆涌入了脑海,漆黑瞳仁不断地瞪大,差点一口气都提不起来,一下子又倒回了床上。这下好了,完全地脱离了她的预料,而且还朝着她最抗拒的方向发展,如今她身为朝廷重臣,居然爬到了皇帝的床上,这样的关系让她一下子无法理清,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北慕冥了。

“秦大人……。”门外传来低声地轻唤,似乎是个宫女,“秦大人要奴婢进来伺候么?”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扫视了一圈屋子,居然没发现自己的衣服,只好又问道,“我的衣服呢?”

良久,宫女的声音才传来,“回秦大人,皇上吩咐了,让秦大人多休息一会儿。”

秦颜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的一世英名居然会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大概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给我去拿套衣服来。”忍不住开口低喊道,秦颜直觉门外的宫女不会听她的,果然听到宫女为难的声音,“可是,皇上吩咐了不能给秦大人送衣服。”

听到这话,秦颜差点背过气去,这摆明了就是要看她难堪么?该死的,饶是她平时思虑周全,也实在寻不到办法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等北慕冥下朝还能做什么。只好愤愤地窝在被子里,心底把那个男人骂了千遍,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来就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如此爱恶作剧的男人,万一跑进来个什么妃子美人的,大概她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这样骂了无数遍以后,她居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似乎止不住的乏意涌上,最后她还是倒在了枕上,睡得香甜。似乎,自打她重生以后,就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心心念念如何接近瑾妃,就是机关算尽地如何查出真相,她的警觉性和防备心让她始终无法安心地睡觉,却不知道为何,在北慕冥的床上,居然能稳稳得睡着。

他站在门边,生怕惊醒了她,他不知道要怎样形容对她的感觉,早上醒来便知道昨夜的荒唐,但是他居然心底存了窃喜,是因为她么?

秦颜,似乎就像突然生在他心底的刺一般,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生根发芽,无法拔出了。

初见她,只道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想要借着瑾妃得到自己的青睐,他见过了这类攀高踩低的女子,也见多了用尽各种办法接近他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但是她却没有顺着他的赏赐往上爬,反而对他更似逃避一般,让他有些不解,他开始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男人的心理,也懂得如何欲擒故纵。

后来,她的睿智,她的淡定,她的宁静,她的隐忍,她的一切,都让他慢慢开始注意起来,他发现她像一个谜团,令他费解,她似乎和凌汐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的解释又顺理成章地找不出一丝漏洞。他承认,自己动心了,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兄弟对她百般照顾和关怀的时候,那股酸涩几乎灭顶,但是他却不敢吐露,他竟然害怕她的拒绝,堂堂的九五之尊,居然会恐惧一个女子的拒绝。

有时候,喜欢和爱,都是无法解释无法理解的,也许她不是最优秀最清丽最出色的一个,但是却是在他的眼里最特别的一个,她不是最早的一个,却是唯一走进他心里的人。北慕冥一直下意识地逃避着这份情感,他能感觉得到秦颜对他的抗拒,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他猜到可能因为凌汐,她觉得他负了凌汐,所以对他始终很是冷淡,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她的敌意,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和凌汐之间的一切,他们之间的故事太冗长也太复杂,他真的没办法向任何人去解释他们怎么会走到那样的地步,大概连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过会是那样的结尾吧。

“皇上。”一声低唤打断了北慕冥的思路,秦颜死命地拉住被子,维护着自己最后的一丝自尊。

“身子怎么样?”北慕冥走上前,坐到了床沿边,靠着她很近,温柔地问道。

“皇上,我不是你的妃子,请你自重。”咬牙切齿地道出这句话。

北慕冥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看到她生气的模样,大概是她平时太过平静,不论说话还是举动都太过端庄有礼,让人厌烦又抓不到错处,如今看到她的双眸几乎喷出火来,他竟兴起了欺负的念头。他欺近了她的身侧,暧昧地说道,“颜儿在害羞么?”

“皇上。”秦颜紧握着拳头,努力保持平静。

“皇上。”秦颜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有搞明白冷漠的北慕冥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痞气,她生气地说道,“皇上你别太过分了。”

不再理会她的反抗。

“你……”秦颜动弹不得,“你到底要干嘛?”

“秦大人对朕这么不礼貌,朕当然要惩罚秦大人了。”北慕冥说得冠冕堂皇。

逝水流年,是谁温暖了谁;浮光掠影,是谁寂寞了谁。

前世纠葛,今生辗转。道不清,数不尽,哀怨情愁。

涟漪的爱,醉人心旋;遣卷的恋,痛彻心扉。

床畔伊人泪轻洒,怎奈欲说还休,怎奈谁与留香。

三十六、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