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兑了支葡萄糖口服液到水壶里喂给吴邪,吴邪就着他的手喝了点,吞咽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缓了一会把目光投向他边上一团棉絮一样的东西。这个东西是刚才咳嗽时他吐出来的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老子的舍利么?”
“这是麒麟竭。”边上的张起灵说道:“你多年以前吸到你肺里的。”
吴邪脸色变了变,似乎明白什么,他抬头看众人的表情,接触到他的目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避开,表情不太自然。特别是胖子,他已经彻底放弃伪装,面上的焦急任何人都能看见,想这一趟种种忽然想要放弃。吴邪合上眼睛,又睁开,他望着张海棠的脸,咬牙想站起来
他至少不能现在结束。
张海棠默默看他挣扎着站起来又无力跌回地上。折腾得喘息不止,最终瘫在地上,终于接受自己病到走不动的事实。
吴邪看着她,看见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嘴唇翕动半晌,哑着声音道:“我们得继续,你还有救,我恐怕不行了。”
张海棠心道你个二货,都是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如果她有救,张起灵不会抱着悲观的态度一直不闻不问,其他人正是察觉到,才会一直避讳提起她身上的异常,配合他们把吴邪骗下来。
她看着吴邪希冀的眼神,长叹一声,你这么聪明的人,真的没察觉吗,还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呢,吴邪。
吴邪错开她的视线,自顾自的复述:“我们得继续。”
“对!天真说的对,我们得继续。”胖子一抹脸,上去就要拖吴邪起来。可吴邪实在没力气再走了,他摆摆手:“我不行了,让我留下休息吧,你们继续走,我有些话要交代你们。”
“我交代你妈!别跟我来这套,现在你不行也得行!”胖子大叫。
吴邪咳了两声,继续道:“反正我现在也走不动,你们就让我交代清楚了,来一次掏心置腹的对话吧,我每人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都回答我就好了。相同的,你们也可以问我问题,我绝对知无不言。”
胖子受不了交代遗言的台词,指着吴邪骂骂咧咧:“问个屁,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老子连你做梦说几句梦话都一清二楚!”骂完又要去拉他起来,吴邪跟一摊烂泥似的死活拉不起来,急得胖子团团转。
解雨臣拦住急得转圈圈的胖子,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吴邪想说,我们就好好听他说说,你看他那样,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张海棠坐在吴邪旁边,始终不说话,她很清楚吴邪心里在想什么,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人在死之前总是希望能留下点什么,吴邪无非是明白自己命不久矣,担心自己突然一蹬腿走了,想把该交代的交代完,想知道的也赶紧问清楚,好明明白白的走。
见其他人都坐了下来,胖子再焦急也只好按耐住,一脸愁云惨淡的坐下来,对着吴邪唉声叹气,看得张海棠嘴角直抽。
胖子叹息道:“咱们这么多年过来,哪一次不是都是贴着线走的?没见你留过什么话啊,我以为你早准备好了。”
吴邪反问:“那时候我们光着脚,现在咱们混过来那么久,不算钱,算交情,我们也得有点遗产。你们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说的?我要真死下面了,你就这么让我去了?就没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他说完就听张海棠一声轻哼,凉凉的说道:“我去你的交情,我告诉你,你死后咱们交情就了断了。”
吴邪一噎,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这样。”
张海棠别过脸不去看他,嘴里话依旧毫不留情:“死了就是死了,管生前再波澜壮阔,死后照样是一捧灰一副棺,留下什么,知道什么,有个屁意义。”她顿了顿:“你可别指望我给你守寡,你嗝屁后老娘最多掉俩滴眼泪意思意思,不影响老娘另寻新欢,哦对,就张海客吧,他现在还稀罕我呢,反正你俩长得一样,老娘这么多年也看习惯了,你死了我带着族长投奔他去,哼!”
吴邪直接给她气红温了,指着她你个半天也说不出话。
张海棠笑容灿烂:“你什么你,不答应啊?反正你都要嗝屁啦,我跟谁睡觉你又管不着略略略略。”
我操,狗日的他真忍不了一点!
吴邪心底忽然升起强烈的求生欲,他不想死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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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反反复复在过敏,湿疹,荨麻疹,又是中药西药打针挂水的,治标不治本,老妈前几天专门去找了大师,买了道符给我烧符水……
不要啊妈咪我相信科学才能救我TT
第八十三章
吴邪想骂娘骂不出口,想茶言茶语又因为人多抹不开面子,一时卡壳,只能对着张海棠干瞪眼。张海棠瞅他脸都憋红了,担心药下太猛把人气撅过去,她眨巴着眼睛贴过去,
“吴邪,知道我上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吗。”她将下巴抵在吴邪肩膀上,安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上世纪五十年代,甲寅?末年,有个人捡到我,对我特别好,你知道吗,这辈子不会再有人能像他一样对我好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但我是真心想跟他过一辈子。那个人没答应,说要等国内安定些酒带我去找我的家人,说我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女儿,爹娘一定是不小心才弄丢了我,得让我回家。后来又打仗,那个人就去了,我剪了头发混进征兵队伍里,刚好分在同一个排,嘿,没想到吧,我也混成了个班头。后来遭遇围剿,只剩下我和那个人,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自己背上炸药撕开围剿线一道口子,再后来,便只剩下我了。”
吴邪喉结滚动,指结微微发颤,垂眸默不作声。
张海棠撇了撇嘴:“我眼光真不好,第一次看上个短命鬼,还把自己的心掏空啦。我将战友的遗物和骨灰送回他们老家,最后回到那个人的家,人散了,屋子也倒了,那个时候,我终于想起关于张家的记忆。”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神却非常平静:“原来家早就没了,现在是一个人,未来也只能是一个人,我很崩溃,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所以我把选择交给命运,知道俄罗斯轮盘吗,骰子摇到几,就是几个子弹。”她张开双手往后躺倒,地上的温泉水浸湿她的衣服,她五指张开高高举起,大笑道
“六个弹槽,五发子弹都没送走我。果然老娘就是天选之子哈哈哈。”胖子想说话但被她打断,“爱的再轰轰烈烈,还不是连名字和长相都不记得了,我以前多难啊,但你看我现在活的也很开心,所以吴邪每当你觉得撑不下去,只要再忍忍,再忍忍说不定接下来就否极泰来了呢,我总不能还找了个短命鬼吧。”
所有人都看着她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也没有意义。
张海棠转头看吴邪是脸,她视力不好,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是笑着说:“吴邪我跟你直说,你应该也猜到我们为了你才来到这里,为了找一口棺,里面有东西能救你,所以别再想什么死不死,你活下来才对得起我们。”
吴邪眼眶立即就红了,问她要怎么办:“如果我活下来你没了,你也要我玩一次俄罗斯轮盘吗。”
果然吴邪已经猜到解药可能是一个借口。
张海棠怒道:“我轮你个头!找死前想想你对的起你爸妈吗?对得起你二叔,还是对得起你身边这些兄弟?狗日的我真想给你一巴掌,说这么多结果你就听进去这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脚踢吴邪屁股,她还没使劲,吴邪倒是哎哟哎呦叫得欢。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我懂,但我真有话一定得先说。”
“还说啥说,天真,你老了后话也变多了。”胖子长叹一声,也躺了下来,感慨道:“其实感情这东西,和赚钱他妈是一样的,人做生意有亏本,就会破产,感情也会破产,人经历的感情多了,越往后能给出的东西越少,为什么,不是成熟了,谨慎了,是感情亏本的太多,破产了,咱们这几代人的感情本来就不富裕,不像人法国人意大利人,那都是百年的财富积累,咱们底子没那么厚,你看棠妹子遇到这么多事,正常人早疯了,她没疯,但她的心被掏空了,空了就得有人补进去,这么多年多少人补进去,补满又被掏空哪能喜欢别人,但她幸运的遇见我们了啊!”
胖子忽然亢奋起来:“我们哥几一个顶俩,我们补上这个缺口,你看她不又尝试去爱你了。所以天真你就知足吧,就你这个破烂运气能讨到女朋友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你这辈子已经是人生赢家了,所以你别他妈废话了,别扯有的没的,我们现在出发。萨给给!”
胖子双手挥舞,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推吴邪起来。
吴邪笑他:“你哪来这么多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实你想填补的心另有其人吧。”
张海棠意味深长瞅胖子,想到他掏空家底追的佳人,那位神秘的洗头店老板娘。
解雨臣也跟着笑,他立即就猜到了:“粉色披肩的主人?”
就连张起灵也投去视线,果然人都带了点八卦的天赋。
胖子被说中心思,脸色有一点不自然很快被他掩饰好,他怒道:“你们笑什么笑!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她不是不会喜欢我,胖爷我就是那个专门给她填坑的人,未来说不定她能被我打动,那不就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了!”
黑瞎子在后面鼓起掌来:“朋友,我看好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