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玉冠高束，端方沉静，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里却难得的没了笑意，神色冷漠的注视着他们。

谢本霜当即内心一沉，贴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殷舟还什么都没察觉，他自觉偷偷干了一番大事，眼下心里正得意着呢。

早在今晨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动静时，他便知道事情成了。略想一下那轻薄仙人的浪荡子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惨状，他便觉得神清气爽。

顿时整个人走路飞快，眼角眉梢间也不免带了些喜色。

那种轻浮之辈，竟然还敢把注意打到了仙人身上，当真是弄死了也不为过。现在不过是让对方被区区毒蜘蛛咬了，殷舟摇头感叹，一时竟还觉得这惩罚太轻松了。

他心里想着事，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姜吟不同于往日的神情。

直到殷舟来到仙人面前，笑嘻嘻的就要鹤平日一样往姜吟身边靠过去，手还没挨着对方的袖子，就听姜吟忽然冷声呵斥他们：“给我跪下！”

谢本霜闭了闭眼，心知他们做的事情果然被发现了，手脚冰冷，却低着头做出一副柔顺的模样，“扑通”的重重跪在了地上。

殷舟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想不明白一向对他温柔至极的仙人为何突然冷面相对，不由满眼错愕又惊惶，“仙.......仙人！”[茩敍加乞蛾裙9?五一浏玖?凌??（

他跟在姜吟身边的日子最短，从没见过对方发脾气的样子，他眼中的仙人，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无欲无求的，身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与长辈的柔和。

乍然见到对方如此做派，殷舟心里先是慌乱后是怯怯不安，情急之下看见跪在地上的谢本霜，顿时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的认定是对方惹怒了姜吟，脱口而出一句，“是不是你？你又做了什么歹毒的事情让仙人恼了！”

谢本霜猛地抬头看着他，用仿佛看傻子一般的惊异眼神。

殷舟内心窃笑，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刚要出言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仙人震怒的声音

“你也去给我跪着！”

木桌被拍得轰响，茶盏都震了震，可见仙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殷舟满眼不可置信又伤心的看着姜吟，不敢相信仙人居然会凶他，他嘴巴动了动，眼眶里瞬间就涌上泪水来。

通红着眼怔怔的看着那高座上的人，见对方丝毫没有收回话的意思，便低着头，倔强的跪在了地上。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掌心，显然是刚才翻天覆地的境遇对他打击极大。

而座椅上，脸上仍带着稍许余怒的姜吟看着下方两个直挺挺的少年身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长叹出一口气来，满是无奈之意。

“你们两人可是知错了？”

他仍板着脸冷漠问道。

谢本霜心底一凉，知道仙人若非证据十足是绝不会轻易来问他们的罪的，既然对方问出口，那便是此事毫无扭转之地了。

他敛下眉眼，刚要伏地认错，若是诚信悔改，以仙人的性情，料想很快就会揭过此事，所以谢本霜不后悔。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身旁的殷舟猛地哭叫出声，“我没错！我哪里做错了，仙人要这般对我？”

谢本霜顿时怒目而视，哀叹一声不好，看来此事是无法善了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姜吟暴怒的声音，“你没错？好一个你没错？昨夜你们潜入前面正院的事情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毫无破绽吗！”

猛地将茶杯摔碎在地上，“砰”的炸响开来。

殷舟双眼含泪，直挺挺的抬着头，避无可避，几个尖锐的碎片直接溅到了他的脸上，弄出几条刺眼的血痕来。

姜吟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可瞬间又收敛了所有情绪，他沉声道，“我教你们武功医术是为了让你们在乱世之中能够保护自己，救济他人，结果呢？”

“你们却拿去害人！”姜吟满眼失望的看着他们，“你们跟在我身边，就是这么学习的吗？”

“求仙人勿恼！是我们错了！”谢本霜脸色一白，重重磕头，只是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时，他心中所想是否真是如他所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殷舟却被仙人眼中的浓浓失望给刺痛了眼，他的心如撕裂般痛苦，摇着头，满腔委屈与伤心全部都隐没在不停往下掉的泪珠当中。

他从来都自喻是仙人最疼爱的孩子，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评价他。“失望”，多么一个让他心碎欲裂的词语。

殷舟心知自己此时应该乖乖认错，再向从前那样说些好话来讨巧，可是他的嘴却仿佛被封住了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心知，他是认为自己没做错的，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哭吼出了声，“我没错！我就没做错！”

殷舟膝行着跪到姜吟的脚边，死死地抱住仙人的腿，连小腿压过瓷杯碎片被弄出血来都没发现，只是哭道，“仙人，仙人，我都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他对您那般无礼冒犯，我恨不得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哽咽着，提到那人的所作所为时却眼中充血般的赤红。

“如今不过是吸引毒蜘蛛咬他罢了，我还恨自己做得轻了..........啊！”殷舟哭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巴掌给打断了，他头歪偏过去，好久没有回神。

“住口！”伴随着的，是姜吟又惊又怒的声音。

他只觉得满心疑惑，他对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教得也都是礼仪仁爱之道，怎么到了最后，会养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有如此阴暗狠毒的心思？”姜吟惊惶道，他一方面羞耻于竟然被两个孩子看见了自己被辜咎调戏的画面，另一方面又震惊于殷舟的想法，“张口闭口就把害人的话挂在嘴边！”

殷舟却不说话了，他只是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似乎还在呆滞之中，直到听到姜吟的话，他这才慢半拍似的笑了起来，他越小越大声，最后竟然跟癫狂了似的，笑弯了腰。

他束着的发带被打得垂落下来，发丝凌乱，歪斜着脸，露出带着血丝的嘴角和一双阴戾乖张的眼，“仙人.........你竟然为了那种人而打我？”

他轻轻的说，眼中猩红闪动。

谢本霜见状不妙，眼看着姜吟被气得捂住胸口，连忙起身挡在殷舟的面前，不停的磕头请罪，“求仙人息怒！殷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太过气愤了！”

“还望仙人看在他诚心为您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

倒不是谢本霜真想要为殷舟求情，若论起最讨厌殷舟的人，就要属他了，他恨不得对方当真在这一次惹怒仙人中被赶出去才好。

只是他到底理智尚存。仙人平日最是善良，这次盛怒也不过是因为被气急了，就算当真把殷舟赶出去了，事后也会后悔，说不定还会加倍补偿对方，这可不是谢本霜愿意看到的。

再者，这件事里也有他的手笔，那吸引毒蜘蛛的药包只有他才能够拿得出来，若真任由仙人责罚殷舟，事后对方查清楚之后难免不会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