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下起雨来的时候,姜吟正在屋子里擦拭自己的阴牌。
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房间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他闲来无事,拿了打湿的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牌位。无人在此,也就无需用红布遮挡了。
褪去掩盖之物,露出阴牌上雕刻的字迹来
“姜氏阿吟之灵位”。
他用手抚摸着那熟悉的名字,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直到雨打窗户的声音将他惊醒。
姜吟开窗一看,天边的乌云压得极低,黑滚滚的,豆大的雨珠就这么一颗颗的砸了下来,书生晾在院子里的萝卜干被风吹得连竹筛子都翻倒在地了。
“诶呀。”他惊呼一声,眼看着狂风夹杂着雨丝吹进屋内打湿了窗帘,他连忙将窗子关上,“这雨也下的忒大了点吧........”
木窗将飘雨都挡在了外面,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声响,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那大雨砸在屋顶上,树叶上,地面上是何等的情景。
还没等姜吟坐回去继续擦拭阴牌,忽听外面一阵柴门被剧烈敲响的声音。隔着雨声,似乎有人在外面喊他。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回来?姜吟皱眉思忖道,莫不是他们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把牌位放回原处,姜吟匆匆撑了把伞打开门出去,到了院子里,那柴门被拍打的声音更加清晰了,隐隐约约听见嗷嗷的叫声。
他开了门,还没等他看清楚外边的人,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就跟炮仗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姜吟差点没站稳跌坐在地。
油纸伞落在地上,雨丝飘进姜吟的眼里,他睁不开眼,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喉咙都叫嘶哑了,紧紧地抱着他,似喜极而泣。
“娘!娘!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再也不走了!”
“让他们走吧,他们有要必须出去做的事情,我没有,小十什么都不需要做,小十唯一的愿望就是陪在娘亲的身边!”
它根本就不需要离开这里,柴小十想,是娘亲错了。
娘亲总以为外边的世界才是最适合它的,却不知道它本就身若浮萍,飘零无根,唯有娘亲在的地方,才是它心安处。
小狐狸用爪子抓着姜吟的衣服,力气大到连将衣袖抓破了都顾不上,或者说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以安慰它惶恐不安的内心,它还留在娘亲的身边,对方没有丢弃它。
大雨淋漓,打湿了姜吟的脸,也打湿了小狐狸的皮毛。
柴小十刚才一路狂奔回来,出了满身的汗,此时又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这才发现有些冷,它不由打了个抖,蜷着身子往姜吟的怀里缩。
雨中传来一生轻轻地叹息,姜吟摸着它,然后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油纸伞。
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感,竟不知道说什么。
时也,命也。
不过一饭之恩,何至于此?你虽愿意上刀山下火海不顾一切的追随我,我却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让你陪我葬送在这埋藏着尸山血海的血色桃花林。
姜吟抱着小狐狸回了屋子,还拿了干布替对方擦拭身上的雨水。
小狐狸身上湿漉漉的,体积顿时变小了许多,它躺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感受着娘亲的手温柔的抚摸在它的身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天色黑了,小竹屋里亮起了灯火,昏黄的烛光照射下,一切多变的格外的温馨。
柴小十痴痴地看着姜吟的面容,忽的感受到爪子中的衣袖有拉扯的痕迹,它连忙受惊似的抓住要起身离开的姜吟,“娘!”
姜吟拍了拍它,轻声道,“我去给你端碗姜汤来........”
柴小十于是松了爪子,只是依旧不肯躺回去,只是支着脑袋紧张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似乎生怕对方一去就不回一样。
索性没过多久,姜吟就端着碗回来了。
火花闪烁,蜡烛上的火苗摇晃了一下又继续明亮起来。姜吟坐在床前,光晕勾勒出他清瘦的身体线条来,一缕发丝不听话的垂落下来,柴小十没忍住用爪子去勾了勾那缕头发,它看见娘亲垂眸笑了,眉眼温柔又缱绻。
它心跳的厉害,只觉得满心羞涩,连爪子都蜷缩起来了,不敢抬头去看姜吟的脸,可又着实欢喜的很,不由悄悄偷看。
柴小十听见娘亲轻轻哄它的声音,“来,张嘴,喝口姜汤........”
它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然后乖乖张开了嘴,把姜汤全部喝完了,连碗边上的水渍都舔得干干净净的。】洉譃加企峨裙9舞?1六九????[
“真乖。”
手指轻轻点在柴小十的额头上,娘亲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它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它喜欢娘亲夸它的样子。
好像不是错觉,脑袋是真的有些眩晕........
可柴小十现在还不想睡,它还想继续喝娘亲说话,好不容易那些人都走了,现在的娘亲就只属于它一个人了,它喜欢这样对它笑的娘亲。
但或许是今夜的烛光太柔和,娘亲的声音太醉人,屋子里的气氛宁静安详得不可思议,让柴小十觉得满心的放松。
它努力睁大眼睛,可眼皮子还是往下掉,不知过了多久,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火花又闪烁了一下,轻拍着小狐狸脑袋的那只手停了。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风吹树林的沙沙声,雨落屋檐的滴答声,窗户被水珠击打的啪啦声,组合成了一首再安宁不过的催眠曲。
屋子里,烛火已经燃完了一大截,火光逐渐变得微弱起来,忽闪忽暗的照亮着这一片小小的空间,只有一道呼吸声在响。
转眼一看,房间静悄悄的,只剩下躺在床上熟睡的小狐狸。
.
长夜漫漫,唯有雨声。
院子里,雨珠连绵不绝的落着,地面上迸溅出水花又化作白茫茫的雾气,在这漆黑的夜里带来丝丝的凉意,站的久了,便感到有些冷。
姜吟撑着伞,缓步而下,连衣摆都打湿了都不介意。